1913年1月，袁世凯合并了清末设立的京师内外城巡警总厅，成立了京师警察厅，负责管理北京城内的治安、卫生、消防等事务。
京师警察厅的首任厅长名为王治馨，但因为在2月的刺杀案和上海刺渔案中表现不力，被袁世凯撤职。
现任的警察厅长名为吴炳湘，兼任总统府秘密侦探处主任、市政公所会办，深得袁世凯信任。
吴柄湘字镜潭，安徽合肥人，今年刚过不惑之年，其早年随袁世凯在山东任巡警道，后来调任北京，是北洋政府时期的核心警政大佬。
然而，这位北洋的警界一哥，脸色颇为难看。
因为今日渔父刚到北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极其恶劣的刺杀案，这便让袁世凯原本准备进一步施压，试探出南方派底线的想法，顿时变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起来……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渔父初至北京，便被刺杀一事，明天必然登上全国各地报纸，这便会让北洋政府十分被动。
所以，袁世凯在获悉此事的第一时间，便怒气冲冲的给警察厅打来电话，责令吴柄湘迅速破案。
吴柄湘本以为活捉到了凶手，便可审出幕后黑手，然而狙击手刚刚被押送到警察厅，就在被关押进审讯室的时候，趁着众人交接的空隙，咬破了衣领服毒自尽……
这么明显的疏漏，顿时让闻风而来的吴柄湘大发雷霆，就连押送狙击手的乔锦程、武卫军和南方警卫，也顺带跟着那些警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吴柄湘之所以能接任警察厅长，正是因为前任王治馨无能，没能及时侦破刺杀袁世凯和刺杀渔父的案子，谁知道这风水轮流转，下面的人无能至极，连累自己也陷入了困局之中。
乔锦程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自己非但没能完成对佟千钧的承诺，更因为江湖经验不足，被凶手当做猴子一样，狠狠地耍了一遭……
“两位，这人既然服毒自杀，必定是某个势力派出的死士，我们该如何向那位先生交代？”
“这里是北京，此事我俩也没办法，只需回去如实上报即可！”
两个南方警卫并不意外，他俩身为中情局的精锐，其实已提前看出那人要自杀，只是作为安保团队，如果过于锋芒毕露，恐怕会暴露两人的身份，引起武卫军对整个安保团的警觉……
“两位也是全程参与此事，不知可有什么建议？”
乔锦程听两人如此一说，心里顿时一沉，生怕在那位绝世高手面前失分，本能的问了两人一句，想着若是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主意，到了回去的时候，怎么也不至于添油加醋……
两个特工对视了一眼，瞬间做出了进一步试探的决定。
他们在此次北上的行动中，不能使用代号和本名，只能以十七号和十八号来代替称呼，想着可以提出一点看法，借机看看这位北京警察厅厅长的成色……
“虽然狙击手自杀身亡，但我们或许可以从他与观察手随身物品，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也可以用他们两的尸体做一做文章……”
“咦？有道理，两位，还请继续说下去……”
吴柄湘本来看着法医过来，准备通过解剖两具尸体，查探一下他们的特征，忽然听到两名南方警卫的想法，心里不禁一动，这才有心转过身来，看着两人身上的装扮……
“军装、手枪、子弹带……这戴的是什么钢盔，竟与列强装备的头盔完全不同，形制颇有些古风，若是在头顶插根野鸡翎，便跟元代将领佩戴的钹笠盔愈发相像了……”
十七号和十八号装作略显木讷，以一种符合大人物对警卫的刻板印象，露出了隐显谄媚的笑容，对着吴柄湘微微弯了弯腰，看起来真像是两个企图在上位者面前表现自己的小人物，明明已经很是拘禁，却又偏偏努力做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回大人，那狙击手虽服毒自尽，但毒药可以通过西医化验，寻找出处，其所用的狙击枪，也明显不是凡品，大概是经过精密改造，其中零件绝非一般地方可以买到，单单从这两点，大概就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十七号自称是积年的老刑警，当着众人略显自得的诉说着自己的分析，而十八号看似紧张不语，实则一直在用旁光，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
之前刺客的自杀，让他们两个看出了京城警察厅的成色很一般，眼前既然有机会，自然要从这些当事人和中高层的身上，再试探着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反应、痕迹或线索……
“至于那个被斩掉了半边脑袋的观察手，身上虽然没有任何有标记的物品，但无论是崭新的小牛皮鞋、枪套、匕首和煤油火机，都说明这人绝非穷苦出身，也不可能是普通势力的死士……”
十七号继续侃侃而谈，接连说出了一大堆的疑点，可以作为追查痕迹的线头，令在场的众人听得不觉面面相觑，心里隐隐为眼前这两个相貌平平的警卫所折服……
“都说南人的头脑精明，心思缜密，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吴柄湘叹了口气，既对眼前两个警卫有些欣赏，又对下属的表现怒其不争，最后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按照这位兄弟给出的思路，分头去寻找线索？”
在场众人闻言，警察厅的瞬间一哄而散，而法医也若有所思，开始重新规划该从什么角度，来解剖眼前的两具尸体，以及如何提取杀手服用的毒药……
“此间既然无事，小人便先回去复命了！”
十七号和十八号见此，依照警察本分，继续演绎，做出要返回六国饭店的姿态，不想却被吴柄湘一把拉住……
“两位兄弟火眼金睛，颇有些内秀，却也不受什么重用，只能在安保团队中担任警卫一职，不知可否愿意来我京城警察厅，为那些新晋警察做教官……”
吴斌想不着痕迹的夸赞起二人，一边有意无意的招揽着他们，见他们没有坚决反对，顿时知道有门，连忙趁热打铁。
“两位兄弟一路劳顿，不如随吴某上办公室休整一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吴柄湘这种京城警察厅的厅长，名义上是各地警察厅、局的直属领导，普通的地方警察局长，除非破获了重案要案，或许才能当做嘉奖得到他的接见。
也就是说，只要是厮混在官府体制内部的人，都会明白吴柄湘的邀请，对于十七号和十八号这种小人物来说，相当于一步登天……
所以，十七号和十八号微微一滞，在经历了犹豫、挣扎和最后的对视与试探后，最后还是微微的弯下了腰，默不作声的随着吴柄湘向楼上走去……
吴柄湘的秘书见此，根本无需吩咐，匆匆命人取来了四根大黄鱼，用绸布盖着端在了托盘里，无声无息的送到了吴柄湘的办公桌上……
“两位帮忙找出线索，算是帮了吴某的大忙，小小意思，两位买点酒水喝……”
吴柄湘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客套话，就这么看着秘书‘不动声色’的将大黄鱼分别塞进了他们的兜里……
“吴厅长太过客气，我俩也是警察出身，如此不过是分内之事！”
十七号和十八号对视了一眼，知道吴柄湘恐怕是有了什么想法，索性也不拒绝，只装作两个老油条，尽力不去碰兜里的大黄鱼，看似平静的和吴柄湘闲聊起来……
“咦，竟是两个懂得人情世故的老手，如此便更好办了……”
吴柄湘聊了几句，心中顿时有些了然，端起了茶杯，心想这谈判团看来也并非铁板一块，既然他俩愿意收下金条，下次找个见面，或许还可以再加一加筹码……
乔锦程坐在旁边，心里对这两个警卫如此贪财，也感觉有些意外，但这种事情，在这时代本就人之常情，无论南北，皆是如此，他只是一介商人，自然不可能去徒做恶人……
“两位，事情既然已了，不如乔某先送二位回六国饭店！”
吴柄湘听乔锦程如此识情知趣，心里微微点头，想着不愧是大德通票号的二掌柜，果然有些眼色，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站起身来……
“既然三位还有要事，吴某便不留你们了，待我安排一下司机，用吴某的专车送三位回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佟千钧与陈真紧跟在渔父的身后。
随着谈判团的入住，王积庆要求众人，将手中的房号和钥匙先统一上交，等渔父先生随意抽取其中两间后，再将剩下的钥匙和房牌号发下来……
佟千钧并不注重这些，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比之前追杀狙击手时还要凝重，
刚刚在上楼之前，酒店的前台交给了他一张纸条，说是有故人约他相见……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天台一叙！”
然而纸条上的字迹，却让佟千钧心里微微一沉……
“师傅，您也打破虚空，明心见性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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