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造船工厂-《浮动地狱》

  工人们起身弯腰起身弯腰间,麻利地将一块块没腐烂的木板卸下来,摞放放每人身边都一排有的木筏上。

  木筏上的木板堆得不能再放多一块木板时,由第二批专门从事收木板工作的大批人马收到大货船上堆放。

  面前这样专门用以土木工程的大货船有上百艘,总量将近五六百艘,其他的货船目前正行驶在贯穿大本营和施工地,要想使整个工程运转不遭遇瘀堵滞留的境况,就必须拥有更多的货船。

  一千个工人一天干的活,可填满二十艘货船,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壮举了,因为并不是说每艘沉船上的每块木板,都能用来建造一些坚硬的固定的住所。

  为了确保日后用到木板的地方不出问题,他们必须精挑细选每块拆卸下来的木板,未雨绸缪斩草除根,保障以后不出现祸患。

  那些泡水腐烂或发霉的木板也会分别进行处理,扔到专门运送这些质量低劣的木板的货船上,原则是决不浪费一块木料。

  眼神向上抛去,好像抛上去一束光,箫飒看到亡海坟墓堆与海水湛蓝清澈的海域对上去的高空明显的区分,心中交替出灰暗和明亮,像亡海以外时而乌云翻滚时而瓦蓝通透的天空。

  他头顶的天空恰到好处,令人欣喜万分,张狂蔚蓝的色彩,被狂风凌乱的白云,朵朵温暖如初。

  坟墓堆上空乌云盖顶,仿佛就抵着人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潜伏的惊蛰闪过,风驰电掣,头皮深处剧烈的痛楚碌碡般滚动。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也许沉船是别人的废物,在亡海化腐朽为神奇,成了必不可缺缺一不可的养料,是她展开宏图大展所必须的原材料。

  快要向大本营方向开动的货船顶上冒着浓稠的黑烟,仿佛加了墨水搅拌在一起的麦芽糖,缓慢地冉冉地升向高空和灰云接触。

  从舰船开阔的甲板上远远望去,灰褐色的云好像是黑烟聚集一堂造成的毁灭性景象,坟墓堆生灵涂炭,好像一个末日危机即将来临的世界。

  舰船旁边开过好多艘大货船,运载着前一天傍晚时分捞起的木板,和一些对亡海来说十分罕见的铁具与生活用品。

  从大本营开来的船也有两三艘,两艘一眼就能认出是货船,甲板上除了舢板和桅杆等一系列必要的措施外再无一物,尽可能腾出所有的空间,压缩船上的空间来存放木板。

  要想甄别来船是不是货船,另外有一个轻而易举的方式,孟婆的舰船是体型最大的,高度最高的。

  人站在甲板上俯在船舷上,一眼就能俯瞰到来往货船的平面图,货船上的特点便无法再对人遮遮掩掩,相当于赤身裸体袒露在大家的面前。

  货船使用的年限一般较长,一年四季行驶在海洋上,经受日晒雨淋、风吹雨打的严刑拷打,刷了油漆的船掉漆,即使没刷油漆的货船,木板的受损情况各不相同,大抵一目了然清晰可见。

  沉船上拆下来的沉木多少接触过亡海的脏水,运送途中也可能遇到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黑乎乎的东西就会被雨水冲刷到甲板上和缝隙里。

  年代久远,太阳和雨水交替影响,干了湿,湿了干,杂质顽固的粘在甲板上甚至和甲板的木质融为一体,这是显而易见的特点,因此货船是所有种类的船中很好辨认的一种属性。

  朝坟墓堆开来的是三艘船,两艘货船绕开打舰船,从大舰船的左右两边绕道而行,唯独剩下的那只大船匀速笔直前行,要撞上打舰船了快,船上有好几个胆小怕事的人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间偷看,眼睛一闪一闪的,辉着绿幽幽的光。

  以大小来分类,它是艘在场仅次于孟婆的打舰船的船,是大舰船的五分之一大,华美、豪华、威风凛凛,也是艘十分起眼的船只,若打舰船不在,它就是那只易被猎人盯上的出头鸟。

  大家忙着讨论来者何船,孟婆卖了个关子,而呆滞的目光忽明忽暗的箫飒,这边正陶醉在一环接一环的自省中,他仿佛站在悬崖上,头昏脑胀,没人要拉他一把,没人关心或注意到他。

  他像一个透明的人,活在这个彩色斑斓的世界,独自惴惴不安担惊受怕,太阳穴上的血管活跃的跳啊跳,一扯一扯的坠痛,好像是一个网络的主根,一扯就能将大脑中一整个神经网络扯下来。

  孟婆的蓝图况且有前车可鉴,深刻的负罪感压得箫飒日夜不安, 他是个罪孽深重的人,遭人唾弃的人。

  过去几个月了,昔日坟轩的灭亡和凌沉的抓狂,箫飒至今念念不忘,他像一个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重犯,并且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牢狱。

  暗无天日,不给吃不给喝,唇干舌燥,喉咙冒烟,头疼脑热,犹如放在炭火上炙烤,冒着咸咸甜甜的腥味的血水,由大脑的间隙奔涌而下。

  意识恍惚中,他隐隐约约在砍树,砍月亮上的那棵树,永远永远砍不断的那棵大树,樵夫成了他终生的职业,血淋淋的史上最惨无人道的罪罚,恪尽职守,一生一世拼搏。

  大家的讨伐络绎不绝,孟婆心花怒放,询问来船是什么船的呼声越高,就证明大家的胃口被吊得越高。

  她心里一些没得到满足的隐疾便不治而痊愈,像一个人生赢家,接受大家的吹捧、期许、夸奖、鼓励、褒奖、赞赏与喝彩,蓄满虚荣心的空缺。

  这艘非同凡响不同寻常的船及时停了下来,于舰船正前方停住,舰船上里里外外就二十多号人,欢呼声却像沸腾的浆水,满脸冒泡满脸堆笑,庆祝彼此躲过一劫。

  小船停下在孟婆的预料之中,从她脸上见不到惊喜和意外的神态,她泰然自若,悠然自得。

  “这是一艘食物供给船,船长是我钦点的大将,是对这个浩大的工程进行进度管理的主管,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他给你们认识认识。”神秘兮兮的笑,虚虚实实。

  孟婆的老眼瞧着一边沉着深思的箫飒,他俊俏的脸庞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似乎在思考一个深不可测的难题,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心境一闪而过,繁复而冗杂,或简短且通俗。

  像是黄昏落阳的几缕不够明亮的余晖,一条接一条的纠缠、羁绊,扭成一条蛇钻进了箫飒的双眸中,照亮了躲在监狱的暗黑角落里他无处可逃的灵魂。

  箫飒煞白的脸色哆嗦了一阵,交叉叠加的思想破茧成蝶,七彩缤纷翩翩飞走,身体抖了一抖,所有的内疚自责须臾之间抽空,兜也兜不住。

  他抿了抿凉森森的嘴唇,抬起头遇上孟婆假客套的目光,但她老成持重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丝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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