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预备立宪终成空-《中国野史大甩卖》

  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十三日(1906年9月1日),清庭颁布"仿行立宪"的上谕,这道谕旨称"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清德宗实录》卷562),意思就是:国家大权由朝廷掌握,各种政务向民众公开讨论,以此建立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础。看似打开了宪政之门,单在"大权统于朝廷"的前提下,注定了这只是统治者的权宜之计。

  上谕颁布的消息传到上海,张謇正在大生纱厂的车间里查看棉纱质量。这位光绪二十年的状元,此刻已是实业巨擘,听闻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棉纱,对身边的郑孝胥说:"二十年经营实业,终见曙光!"(《张謇日记》)他连夜联络汤寿潜、汤化龙等士绅,成立"预备立宪公会",入会者达数千人,连湖广总督张之洞都暗中资助白银两千两。

  而在日本东京,梁启超读到上谕时却冷笑一声。他在《新民丛报》上撰文:"清廷所谓立宪,不过是'假立宪以饰其假专制'。"(《饮冰室合集》)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派弟子汤觉顿回国,联络国内立宪派,期待能推动真正的宪政改革。革命派的章太炎则更为激进,在《民报》上直指:"立宪者,清廷之诡计也,恐民革命,乃以是饵之。"(《章太炎全集》)

  清廷的"预备"动作看似有条不紊。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设立"宪政编查馆",由庆亲王奕匡主持,负责起草宪法;又令各省设立"咨议局",作为地方议会的雏形。张之洞在湖北积极响应,他选拔士绅组成咨议局筹备处,还亲自讲授"宪政要义",却在私下对心腹说:"民智未开,骤行宪政,恐生大乱,不如缓步图之。"(《张文襄公年谱》)

  这种"缓步"正中慈禧下怀。她对奕匡说:"立宪可以,但不能急,总要等我百年之后,再让皇帝亲政推行。"(《慈禧外纪》)于是,宪政编查馆抛出"预备立宪九年为期"的方案,意味着要到1916年才实行宪政。消息传出,上海街头的报童叫卖着《申报》号外,市民们看着"九年预备"的字样,有人骂道:"这是哄小孩呢!"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各省咨议局陆续成立。江苏咨议局的第一次会议上,张謇提出"速开国会"的议案,遭到巡抚瑞澂的反对。"朝廷已有九年之期,诸君何必操之过急?"瑞澂拍着桌子呵斥。张謇却据理力争:"外有列强环伺,内有民生凋敝,九年之期,国将不国!"(《江苏咨议局档案》)最终议案虽获通过,却被清廷束之高阁。

  在湖南,咨议局议长谭延闿与巡抚岑春煊的冲突更为激烈。岑春煊要挪用盐税填补军饷,谭延闿率议员们以"停会"抗议,声称"咨议局有监督财政之权"。岑春煊恼羞成怒,竟调兵包围咨议局,指着谭延闿骂道:"汝等不过朝廷恩赐的说话地方,还敢与官府抗衡?"(《湘报》)这场风波最终以清廷"各打五十大板"收场,却让士绅们看清了咨议局的实质——不过是没有实权的"清谈馆"。

  最具讽刺的是《钦定宪法大纲》的颁布。光绪三十四年八月(1908年9月),宪政编查馆公布这份"宪法草案",其中规定"皇帝有宣战、媾和、订立条约、颁布法律等大权",民众的权利则被限定为"在法律范围内"享有自由。梁启超在海外读到后,痛心地写道:"此非宪法,乃专制国之大纲也!"(《梁启超文集》)而革命派的孙中山,则在新加坡华侨大会上断言:"清廷之立宪,必无成,唯有革命可以救中国。"

  同年十一月,光绪与慈禧相继去世,溥仪继位,载沣摄政。这位年仅25岁的摄政王,上台之初摆出"锐意立宪"的姿态,下旨"缩短预备立宪期限为五年",承诺1913年召开国会。张謇等立宪派大喜过望,认为"天亡清廷而兴中国"(《张謇年谱》),却不知载沣的真实算盘——借立宪之名,收回袁世凯等汉臣的权力,巩固皇族统治。

  宣统元年十二月(1910年1月),第一次国会请愿运动在上海爆发。数千人聚集在张园,举着"速开国会"的横幅,要求清廷立即召开国会。直隶、湖北、湖南等地纷纷响应,山西咨议局议长梁善济甚至带着百名议员徒步进京请愿。载沣在养心殿召见请愿代表,温言安抚:"朝廷自有定夺,诸卿且回。"(《宣统政纪》)转身却对奕匡说:"这些士绅越来越放肆,当稍加惩戒。"

  半年后,第二次请愿的规模更大。立宪派组织了"国会请愿同志会",征集到三十万人签名,各省督抚也联名上奏"请速开国会"。湖广总督瑞澂、两江总督端方等封疆大吏,眼看革命党活动日益频繁,希望借立宪稳定人心,在奏折中警告:"若再拖延,恐生不测。"(《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载沣虽感压力,却仍以"筹备未竣"为由拒绝,只答应"再缩期限为三年"。

  宣统二年九月(1910年10月),第三次请愿运动达到高潮。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奉天(今沈阳)的请愿群众甚至冲击总督衙门。资政院(相当于临时国会)也通过"速开国会"的议案,一致要求1912年召开国会。载沣震怒,下令将奉天请愿领袖浦殿俊等六人"发往新疆效力",又令各省督抚"弹压请愿群众,勿令滋扰"。(《清实录》)

  在天津,直隶咨议局议长孙洪伊得知消息后,砸碎了案上的茶具,对议员们说:"和平请愿之路已绝,吾辈当另谋出路!"(《孙洪伊年谱》)部分立宪派开始转向革命,四川咨议局议员蒲殿俊暗中与同盟会联系,湖南的谭延闿也派人到东京,与黄兴密谈合作可能。张謇虽仍抱幻想,却在日记中写下:"民望已失,清廷危矣。"

  宣统三年四月初十(1911年5月8日),清廷宣布成立"责任内阁",名单一公布,举国哗然——13名内阁成员中,满族9人,其中皇族竟占7人(载沣之弟载洵、载涛等),被时人称为"皇族内阁"。总理大臣是庆亲王奕匡,此人以贪腐闻名,民间有"庆氏公司"之称,各省咨议局纷纷通电反对:"以皇族组织内阁,与君主立宪政体相背,请另组内阁。"(《东方杂志》)

  张謇正在汉口考察实业,看到内阁名单后,当场呕血。他连夜给载沣发电报:"今设内阁,仍蹈专制覆辙,人心离散,恐兆土崩。"(《张謇全集》)白话文的意思是:如今设立内阁,仍然重蹈专制的覆辙,人心离散,恐怕会出现国家崩溃的征兆。但载沣回电只有四个字:"毋庸置喙"(不必多嘴)。这位摄政王还在做着"皇族集权"的美梦,却不知自己已亲手敲响了清王朝的丧钟。

  "皇族内阁"的成立,彻底暴露了清廷假立宪、真专制的面目。梁启超在《国风报》上发表《为国会期限问题敬告国人》,痛斥:"清廷之所谓立宪,不过是'借立宪之名,行专制之实',吾辈已无可再忍!"(《饮冰室合集》)连一直支持立宪的湖广总督张之洞(此时已去世)的门生们,都纷纷加入革命党。

  更致命的是,"皇族内阁"推出的"铁路国有"政策,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宣布将各省商办铁路收归国有,却把路权抵押给列强,引发四川"保路运动"。四川咨议局议长蒲殿俊率数万民众请愿,被总督赵尔丰开枪镇压,造成"成都血案"。这场风波迅速蔓延,成为武昌起义的导火索。

  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武昌城头的枪声划破夜空。消息传到北京,"皇族内阁"惊慌失措,总理大臣奕匡竟在会议上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辛亥殉难记》)载沣试图调兵镇压,却发现袁世凯已被他罢黜,北洋军不听指挥。此时他才想起张謇等人的劝告,急令"解散皇族内阁,另组责任内阁",但为时已晚。

  宣统三年十月(1911年11月),张謇在南京接到清廷的"罪己诏",其中承认"预备立宪未能实行,致失民心",并承诺"速开国会,公举内阁"。但这位立宪派领袖只是淡淡一笑,将诏书扔进废纸篓——此时,全国已有14省宣布独立,孙中山即将从海外归来。他在给袁世凯的信中写道:"大局已定,君主立宪已无可能,唯有共和可以救中国。"

  1912年2月12日,溥仪退位,清王朝灭亡。那些曾为预备立宪奔走呼号的人们,命运各异:张謇成了民国的实业总长,梁启超回国参与政党政治,而蒲殿俊则在四川宣布独立,担任军政府都督。只有"皇族内阁"的成员们,或流亡海外,或隐居天津,成了历史的笑柄。

  预备立宪这场持续五年的骗局,终究没能挽救清廷的命运。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统治者的虚伪与短视,也让国人看清了"君主立宪"在中国行不通的现实。当武昌起义的枪声响起时,人们才明白:真正的宪政,不可能从腐朽的专制政权中生长出来,唯有彻底推翻旧秩序,才能为新制度的建立扫清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