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通关与真经-《玄青录》

  张炀心中暗暗盘算着:“至少三次幻境试炼……也就是说,一旦踏入,就绝没有退路。”

  他的目光微沉,脑海中飞快掠过各种应对之策。自己有月瞳在身,到时候看破虚妄并非难事,只要不被心神牵动,便能稳立其中。

  念及此处,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中光芒一闪,低沉开口:“开始吧。”

  话音未落,脚下那片灰蒙蒙、死寂无声的空地,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冲刷。天与地的色彩同时剥落、翻涌,化作绚烂如梦的色泽。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淡金色的雾光,随风流转,点点如细砂洒落虚空。

  轻柔悠远的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在耳边,又似在心间回荡。那旋律如水般温润,又带着一丝缠绵悱恻,令心弦不由自主地颤动。随之而来的,是一缕缕沁人心脾的香风,夹杂着花瓣的气息,令人仿佛置身仙宫深处。

  在这氤氲光雾中,数十位衣袂飘飘的仙子踏云而来。她们容颜各异,却无一不是倾国倾城之姿;或嘴角含笑,眼波盈盈,或抿唇低语,声如春水。那轻柔的笑靥与呢喃,仿佛能溶解人的意志,让人忘却尘世间所有的寒苦与杀伐。

  张炀心头微微一动,准备运转月瞳,但是结果却是月瞳失效了。但他很快眯起眼,神色冷静如初,心中暗自警醒:“这是幻境,不可动摇。”

  那些仙子愈发靠近,近得能感受到她们衣袖拂过空气的涟漪,近得连肌肤都似要触碰到指尖。张炀只是静静注视,目光深邃,任由香气与笑语如潮水般涌来。就在手指几乎要触到那柔软之物的瞬间,他淡淡摇了摇头,站姿如孤峰般纹丝不动。

  仙影化作流光,渐渐散去,天地间像是被猛然敲响了一声无形的钟,虚空微微颤动。下一瞬,四周景象猛地崩塌重组,幻境再度变化——

  眼前的虚空在剧烈的光影翻涌中骤然变幻,化作一片金光灿烂的无边宝库。

  无数奇珍灵药静静悬浮在半空,药香浓郁得仿佛能渗入骨髓,让人呼吸间便生出洗涤灵魂、脱胎换骨的错觉。成山的上古灵宝与神兵法器整齐堆叠,灵光冲霄,宛如无数小太阳在此辉映,照得四野如同白昼。每一件宝物都散发着独有的法则之韵,那波动如海潮般涌动,能让任何修士心神失守、癫狂其中。

  有的灵宝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主动破空而来,划出流光轨迹,温顺地悬停在他掌前。宝光流转之间,甚至能映照出张炀的影子,只需他手指轻轻一握,便可将其收入囊中,成为生死搏杀的利器。

  然而,张炀的神色依旧平淡如水,仿佛眼前所见,不过是尘埃落地的幻象。他连目光都未曾多停半息,心神如古井无波。只是转过身,背向那金光万丈的宝库,脚步不急不缓地迈出,像是跨过一场与己无关的盛宴。

  下一刻,背后的辉煌开始溃散,如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金光破碎成无数细小的尘屑,随风飘散。天地的色彩被骤然抽空,四周陷入沉沉阴霾,云层低垂,压得人心口发闷,仿佛下一瞬就会有无名的凶险从黑暗深处袭来——

  低沉而沉闷的兽吼声,自远方的黑雾深处传来,像是从地底深渊滚滚涌出,夹杂着撕裂骨肉的暴虐与饥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与烟尘的味道,灼得鼻腔生疼。张炀心头猛地一紧,眉间的寒意瞬间凝成冰——这里是青石镇。

  视野一转,眼前的景象仿佛被血色洪流冲刷——满目皆是惨烈。

  青石镇的街巷已成焦土,屋舍像纸片般被踏碎,木梁与瓦片带着火光四散飞溅。浓烟翻滚,烈焰映红了半边天。妖兽的咆哮如潮水般逼近,一波又一波,兽影密布,獠牙与利爪在火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那些熟悉的面孔——

  曾在街角卖糖葫芦的老伯,曾在井边打水的少女,曾在小酒铺里为他斟茶的掌柜——一个个在惊恐与惨叫中倒下。血雾在空中化作绵密的薄雾,溅落在破碎的青石板路上。

  有的镇民被妖兽扑倒,骨骼在利爪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有的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被獠牙贯喉,鲜血如泉涌出,被贪婪的舌尖卷走。

  而张炀自己的父母此刻正躲在屋内,他们身后护着一个少年。就在此刻数头妖兽冲进了屋内,将里面三人啃食殆尽。

  街道尽头,那熟悉的石桥已被碾断,桥下的溪水早已被血染成了浑浊的暗红色。

  张炀立于这片炼狱中央,耳边是哭喊与兽吼交织成的死曲,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幻境虽假,但每一幕都真实得让人骨髓发寒。

  然而,幻境并未止步。

  天地色泽再次剧烈翻转,视野骤然拉远,化作另一处震撼至极的画面——长青宗山门之外,黑压压的妖兽潮涌来,铺天盖地,像一片活着的黑幕吞没了天光。大地在它们奔腾的冲击下颤抖,尘浪冲天而起,夹杂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

  “轰——!”

  护宗大阵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彻底崩碎,漫天的灵光碎片化作流星般坠落。山门的巨石牌坊瞬间断裂,化为无数石屑翻飞。下一刻,兽潮便如决堤洪流一般倾泻而入,瞬息淹没了宗门广场。

  弟子们嘶声惨叫,灵光四射的法器如流萤般被冲散,顷刻便被撕扯、踩踏、吞噬。那些平日里神采飞扬的同门,一个个化为血雾、残肢,被黑影吞没,连最后一声呼喊都被兽吼碾碎在空中。

  山门前方,三位真君并肩而立,法宝纵横交错,灵光如瀑,顽强抵御着无穷无尽的兽潮。他们的身影在血色与黑影间起落,每一次出手都带起成片妖兽的惨嚎与飞溅的血雨。然而,这股绝望的洪流无可阻挡——一声声闷响接连传来,三位真君的身影先后在兽牙与利爪中崩散成漫天血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老们也接连陨落,有的被撕裂,有的被吞入腹中,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法袍与灵光闪烁的残片。

  最后,张炀看见了那道身影——他的师尊。

  平日里,那人总是目光严厉,却在他困境之时给过温言与指点。此刻,师尊浑身浴血,仍执剑杀敌,背影挺拔如山。然而,一头比殿宇还高的庞然妖兽猛然从侧翼扑来,獠牙如巨刃,狠狠咬下。骨裂与血肉撕扯的声音同时响起,鲜血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师尊的身影在张炀眼前被生生撕碎,残骸坠落在血海之中。

  这还没完,就在他师尊陨落后,他的那位道侣沐沅以及往日熟悉的师兄弟,方原,杜预,吴凡等人,也相继被妖兽潮淹没。

  轰——!

  张炀只觉心神如遭雷霆重击,体内气血翻涌,灵力运转彻底紊乱。双眸瞬间布满血丝,视线染上一层滔天的赤色。胸腔中怒火与杀意如同火山爆发,冲击得理智节节崩溃,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

  “杀光它们……杀光——!”

  低吼中,声音已经带上了野兽般的嘶吼,杀意化作滔天血焰在周身翻腾,像是下一瞬,他就会彻底陷入无尽的暴走与屠戮之中。

  忽然——

  识海深处,一道浩大的光辉轰然炸开,宛如恒星在无尽的虚空中绽放。那光芒并非刺眼,却深邃如渊,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天地奥义。

  在光辉的中央,一方古老的大印静静悬浮,其表面铭刻着繁复的神纹,似跨越无数纪元的洪荒印记。每一道神纹都流淌着厚重而沉稳的力量,宛若亘古不灭的天碑,任凭风雷如何咆哮,依旧巍然不动。

  那股力量无声地扩散开来,如海潮般涌遍识海的每一寸虚空。翻涌的杀意被一层层镇压,犹如狂涛被压入深渊;心神的混乱被缓缓收拢,思绪重新凝聚,清明如初。那一刻,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从无底深渊中牢牢将他拽起。

  张炀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胸腔中的怒焰与血色,犹如退潮般缓缓褪去。双眸里的猩红被彻底驱散,只剩下一片冷冽而透亮的清光。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那层如海啸般汹涌的幻境深处,眼神锋锐如剑锋初露。唇间,吐出两个低沉却震彻虚空的字:

  “破——!”

  刹那间,四周的世界如同被重锤击中,裂痕从虚空的每一寸蔓延开去,犹如碎镜崩裂,大片的幻象化作无数光屑,随风消散。

  张炀识海之中的神纹大印缓缓起伏,宛若一座沉稳的天碑镇守着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幻境的波澜扑来,都会被那沉厚的神辉化解得无影无踪。

  有这等守护在,后续的数次幻境再无波澜——无论是美色、权势、至宝,还是血与杀戮的虚妄景象,都如同拂面而来的清风,无法在他心湖激起丝毫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毫无情感的淡漠声音,再度在天地间回荡:“恭喜试炼者,你通过考验。接下来,便是给予你的奖励。”

  声音落下,虚空中泛起层层涟漪,一片尺许大小的灰色书页从中缓缓浮现。书页古朴而沉重,表面铭刻着斑驳的纹路,像是亘古岁月在其上留下的痕迹,隐隐透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威压。

  这时,虚空微微一动,一道朦胧的虚影自灰色书页前显现出来。那虚影形貌模糊,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和气息,声音低缓而沉稳:“此物,便是那天授真经。也是你的奖励。”

  张炀闻言一怔,目中闪过讶色,也顾不得探究虚影的来历,开口问道:“此物是天授真经?那灵星前辈手中的那卷,不是吗?”

  虚影微微摇头,神色平静地解释道:“吾乃大贤师遗留在此的一缕神念。至于你所言之事,吾并不知晓。吾的职责,仅是将这部真经交予通过考验的继承者,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锁妖塔之外。

  灵星道人怔怔地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那卷真经,眉宇间透着几分尴尬与困惑。沉默半晌,他无奈地轻叹一声:“本尊做事……依旧这般严谨,连我这化身都不信任啊。”

  风声拂过,带走他低语中的一丝苦笑。

  锁妖塔内,张炀还未从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那道虚影便又抬手一挥,一枚紫色令牌破空而来,带着淡淡的空间波动稳稳落入他怀中。

  “如今你通过考验,已经算是下任天星宫宫主了。”虚影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此物,乃是掌控整个天星宫所有禁制的令牌。好了,吾职责已尽,去矣——”

  最后一个字尚未完全落下,那虚影便像是被风吹散的云雾,顷刻间消弭无踪,只余下塔内的空寂与回音。

  张炀低头,将紫色令牌收入口袋,又双手捧起那片灰色书页细细端详。

  书页纹理古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何等材质炼制而成。比之自己得到的那种金页还要神奇。

  其上隐隐透出岁月沉淀的气息,书页上铭刻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符文——那些符文如星辰般游走闪烁,偶尔变换形态,仿佛在进行着某种难以揣摩的运算。

  张炀凝神片刻,只觉得那符文玄奥无比,深邃得如同看不见底的星海,比阳符文不知高深多少倍。视线才多停留片刻,他的眉心便微微跳动,脑海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人要被那无形的符文之海吞没。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将书页收起,心中暗自决定待修为更进一步再去参悟。

  随即,他取出那枚紫色令牌,盘膝而坐,运转真元炼化。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炼化便已完成。在炼化之后自己如同与整个天星宫的根基脉络相连,浩瀚庞大的禁制阵法气息铺天盖地涌入心神,令张炀在瞬息之间便对天星宫的每一寸山河、每一处阵眼了如指掌。

  张炀缓缓睁开眼,紫色令牌在他掌心轻轻一转,随即化作一道紫光没入他的袖中。

  他抬眼看向虚空,身影微微一闪,犹如瞬移般直接出现在锁妖塔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