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牛痘救世-《穿越到古代穷的只剩下一把砍柴刀》

  连绵数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在这一刻停歇。

  厚重的铅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裂隙,一缕久违的阳光,如同烧红的金针,刺破重重阴霾,斜斜投射在白雪皑皑的代州城内。

  冰冷的空气仿佛也因为这缕微光而暂时凝滞了一瞬,积雪无声地反光,映得人心头微亮。

  “主公!找到了!找到了!”嘶哑而狂喜的喊叫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短暂的静谧。

  曾二小像个滚动的雪球般冲进了府衙后院,浑身上下覆着厚厚的积雪,眉毛、睫毛都挂满了冰霜,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灼人的兴奋。

  他手中紧紧拽着缰绳,牵着一头黑白相间的母牛。

  那牛体格尚可,但精神萎靡,口鼻喷着长长的白气,最扎眼的是它身上遍布的斑驳红疹和水疱,尤以后腿、腹部、乳房间最为密集,不少水疱已经破裂流脓,凝成大片的棕黄色痂块,使得它走动时步履蹒跚,痛苦不堪。

  周朔几乎是听到声音的瞬间便从书房破门而出,根本顾不得脚下的积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母牛跟前。

  他全然不顾牛身的污秽与腥膻,直接单膝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令人胆寒的痘疹。

  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拂过一处边缘开始结痂的硬疹。触感粗糙,底下的皮肤却异常温热。

  他抬起头,那疲惫不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闪电般的精光,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喝声冲口而出:“就是它!”

  孙神医在孙晓晓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移步过来。

  老人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此刻却因为这至关重要的发现而眼神锐利如鹰。

  他凑近了,屏住呼吸仔细查看着牛身上的病灶,甚至用手指轻轻按压,观察渗液的颜色和粘稠度。

  半晌,他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布满老年斑的枯瘦手指捻着胡须,笃定地点头:“没错,是牛痘!症状形态与天花酷似,却明显温和许多,病灶集中,未见全身极度衰竭之兆。此乃天赐之机啊!”

  “快!”周朔猛地站起身,顾不上拍掉膝盖上沾染的雪泥污迹,语速快得像打点计时器,“准备工具!干净的瓷碗、玉碟最好;银针,越细越多的越好;大量烧滚的沸水!干净的细白麻布,还有,炭火,让这草棚暖和起来!”

  他的命令如同投石入湖,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孙晓早已带领着府中几名心灵手巧、略通药理的医女在院中临时搭建的避风草棚里忙碌着。

  炭炉火焰噼啪作响,舔舐着架在上的大铁锅,锅中的水剧烈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喧响,蒸腾起滚滚白雾,让这冰冷的草棚内弥漫着湿热的气息。

  数个大小不一的白色细瓷碗碟、一捆崭新的银针和好几卷未经染色的棉麻白布整齐地摆放在干净的木案上。

  “曾二小,把牛牢牢固定好!莫让它受惊!”周朔一边疾声指挥,一边已挽起袖口,走到铁锅边。

  他亲自挑选出几根最细长的银针,钳夹着缓缓沉入那沸腾滚烫的水中。

  水汽嗤嗤作响,银针瞬间变得雪亮。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项最庄重的仪式。“晓晓,准备好玉碟接浆!”

  当银针被冷水浸过,冷却至微温,周朔的动作变得极致的轻柔与精准。

  他半蹲在牛身一侧,选择了一处饱满圆润、浆液充盈欲破的成熟水痘,银针尖端稳若磐石地刺入水疱表层。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微带浑浊的淡黄色浆液,粘稠如同初春的蜜露,缓缓地、带着生命本身的沉重力量,顺着银针的凹槽流淌出来。

  孙晓立即将薄如蝉翼的玉碟边缘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承接住这珍贵的“药引”。

  整个后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沸水的翻滚声、炉火的噼啪声、母牛偶尔一声压抑的喷鼻息,以及那细不可闻的雪落之声——“簌…簌…”

  “好了。”周朔缓缓直起几乎僵硬的后背,目光紧紧锁在玉碟中那不足一小勺、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希望的浆液上,声音低沉而蕴含着山岳般的重量,“这便是…代州、是飞流渡、是整个北方万千生灵的‘救世方’!”

  孙神医已然脱去厚重的外袄和上衣,露出枯瘦但筋骨毕现的手臂。

  冬日的寒气让他肌肤起栗,目光却亮得惊人:“来,朔小子!莫犹豫,由老夫始!”

  周朔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激得他精神一振。

  他用冷却的银针再次在沸水中过一遍,确保洁净。

  走到孙神医身前,他用蘸取了牛痘浆的针尖,在老人松弛的上臂三角肌处,极其平稳地划开一个浅浅的、十字形的微小创口。深褐色的痘浆随即被仔细涂抹在暴露的伤口创面上。

  老人眉头纹丝未动,仿佛只是被蚊虫轻轻叮了一口。

  “爷爷,疼吗?”孙晓晓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呵呵,”孙神医笑纹舒展,中气略显不足但十分坦然,“不及被晓晓你这丫头小时候揪胡子之万一。”

  “爷爷,都啥时候了,还打赵人家!”轮到自己时,孙晓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白皙的肌肤,指尖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白颤抖,她闭上眼,旋即又猛然睁开,眼神里是超越恐惧的坚定:“周朔哥哥…来吧!”

  周朔的动作比方才更为轻柔:“会痛一下,也可能会发烧,伤口会红肿、瘙痒,甚至起泡、结痂,就像真的染了轻症天花一般。别怕,有我们在。”

  “晓晓是医者,不怕!”孙晓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爷爷的衣角,“只要能救大家…只要能保代州无虞,晓晓不怕!”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字字铿锵。

  接种完毕,周朔立刻命人将祖孙二人护送至府衙深处早已清扫、熏蒸消毒过的厢房观察,同时指派专人负责每日记录他们的体温、脉搏、症状变化。

  另一边,他下令曾二小等人轮流守护病牛,持续、谨慎地从牛身上尚未破损的成熟痘疹中提取痘浆,每一滴都弥足珍贵。

  周朔独自伫立在庭院中央,望着灰白天空中断续飘落的零星雪花。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扑在他的脸上。

  他心中默默计算着:正常轻型天花潜伏期通常七到十天出现高热等症状,而此刻他们是主动接种痘浆,观察期需更短也需更紧迫…三天!他必须在三日内,看到明确可控的接种反应!

  “主公!”军师徐凤步履匆匆而来,面色如铁锅上方的蒸汽一样凝重,带来寒意森森的消息,“飞骑刚报!秦军后方大营突然停止所有劳役,大规模向渡口集结粮秣军械!民夫运力陡增,补给车队连绵数十里!崔琰参谋长根据冰情回报和秦军反常动向估算,他们定是发现江面即将全封!最快十天,不,因秦军动作已远超预估,恐…恐七天后冰层就足够坚实!秦兵…很可能在七日后踏冰强攻飞流渡!”

  周朔搭在腰间佩剑“归一剑”上的手指倏然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剑镡上急促地敲击,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轻响。

  他的目光穿过飘雪,投向南方的天际:“七天…冰封…强攻飞流渡…”每个词都重若千钧。

  他猛地扭头,眼中那抹为了寻找牛痘而燃起的精光,此刻已被一种更为决绝、近乎疯狂的火焰所取代,那火焰能烧融钢铁,亦能焚尽犹豫——“只有三天!必须在三天内确证!一旦孙神医他们证明此法安全有效,全军…全城!所属之地必须推广!”

  “三天确认,只余四天推广?!”徐凤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压力而拔高,“全军上下数万之众!单是飞流渡与代州守军何止两万?这怎么可能?就算不眠不休也…”

  “没有‘不可能’!”周朔的声音陡然如炸雷般响起,斩钉截铁,那股狠厉决绝的气势迫得徐凤后退半步,院中的雪花似乎也为之一滞,

  “命令!必须完成!徐凤!传我急令:军队无条件接种,全城征集自愿先行接种者!悬重赏募识医药、胆大心细之医士、稳婆、民间郎中!凡有疗伤经验之士,尽召!女子朱雀卫临时征调为医护兵,全力配合此次接种。

  同时,腾空府衙前院、东西校场!即刻架设凉棚,埋锅烧水!准备隔离区域!征调所有干净瓷碗、银针、白布!把库房里的所有银料拿出来熔了打针!要快!!”

  徐凤看着主公眼中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火焰,脸上那巨大的焦虑在极短的时间内数次变化,最终化为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他猛地抱拳,深深一揖到底:“诺!属下…即刻去办!”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如旋风般冲出后院,溅起一片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