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肃清河套,母子裂痕-《大秦哀歌》

  当八月初的骄阳,再次照耀在河套平原上时。

  最后一批俘虏,一个位于河套最北端、负隅顽抗最终被碾碎的千人部落残余被押送至筑城点,王贲与阿古达木在蒙骜的主帅营帐前会合。

  两人站在蒙骜面前,风尘仆仆,甲胄上凝结着血污与尘土,眼神却锐利如初。

  “上将军!”

  王贲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却沉稳有力:“河套大部肃清,未遇成建制抵抗。最后一批俘虏,八百七十三人,已押至北城工地。末将等,复命!”

  阿古达木则沉默地站在王贲身旁,目光却越过蒙骜,投向远方那尘土飞扬、万人劳作的巨大筑城工地。

  看着那些劳作的匈奴俘虏,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积郁多年的仇恨与重负尽数呼出。

  河套的天空,在他眼中,似乎前所未有的澄澈湛蓝,旧日的阴霾仿佛已被这数月的烈火与铁蹄彻底涤荡。

  “孤涂、母阏氏、族人们……”

  他心中默念,无人听见的低语更像是对逝去亲族的告慰与誓言:“血仇今日得报,这片草甸河流,从今以后是大秦的疆土了。阿古达木,不负此名!”

  “阿古达木”在胡语中常有“广阔”、“宽阔”之意。

  【注:“阿古达木” 是蒙古语词汇,意为 “广阔”“宽阔”。

  学术界曾提出 “阿尔泰语系” 概念,认为蒙古语、突厥语、满、通古斯语,甚至匈奴语可能同源,共享一些核心特征。】

  最终的战斗统计数字,很快被呈上:

  在为期数月的战役中,拐子马配合蒙骜主力后期的清剿作战,总计剿灭顽抗匈奴四万余人,俘虏、投降者近八万之众,缴获牛羊马匹等牲畜物资,不计其数。

  八万匈奴俘虏与十七万秦军辅兵,在秦军步卒的监督下,在预定好的三处战略要害之地,开始了浩大艰辛的筑城工程。

  高耸的夯土城墙在草原地平线上一天天拔地而起,它们将成为大秦北疆永固的堡垒。

  缴获的战马、牛羊等物资,被精心挑选、分类,由桓齮的骑兵部队沿着来时的路,向南,向咸阳,输送着大秦未来骑兵力量的血液。

  河套战役,以秦军全面、彻底、高效的胜利告终。

  至此,匈奴在河套地区的有生力量和抵抗意志被彻底粉碎,残部远遁漠北苦寒之地,短时间内再无大规模反抗之力。

  广袤、丰饶的河套平原,这片水草丰美美之地,尽归大秦囊中。

  .........

  消息传回咸阳,举国欢腾。

  鬼谷学苑内,当捷报传到秦臻手中时,他正与精神矍铄的廉颇以及几位精研兵科的弟子,在沙盘前推演着阵法的千变万化。

  “先生!河套捷报至!”涉英恭敬呈上帛书。

  秦臻展开帛书,目光快速扫过一行行记录着胜利的字迹。

  当看到关于拐子马“扫荡肃清,俘获甚众,河套已定”的寥寥数语时,他紧锁了数月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好!甚好!”他忍不住赞了一声,引得廉颇等人侧目。

  秦臻将帛书递给廉颇,自己则走到窗前,望着北方。

  “河套……终入囊中了。”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巨大的欣慰。

  这东出战略的第一步,至关重要的一步,已然达成。且完成得如此干净利落,远超他之前的预期。

  这意味着大秦东出的侧翼,获得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坚固屏障,整个天下的战略态势,为之焕然一新。

  同时,拐子马的表现,亦证明了他数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王贲与阿古达木不负重托,那支秘而不宣的拐子马,在广袤的草原腹地完成了最致命也是最有效率的清扫,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块丰饶的土地,自此将烙上大秦的印记。

  源源不断的战马正跨越千山万水奔向关中,充实着大秦未来的铁骑根基,将成为大秦东出的又一块坚实跳板。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足以令整个国家欢腾的喜悦,在章台宫并未持续太久。

  章台宫深处,嬴政端坐于御案之后。

  那份来自蒙骜、桓齮联名呈报的《河套大捷疏》摊在面前,字里行间金戈铁马、捷报频传的豪情几乎要透纸而出。

  五万新锐秦骑纵横草原,连战连捷,一扫中原列国对秦骑不善野战的鄙夷。

  尤其是王贲与阿古达木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兵”,以其令人咋舌的效率和冷酷的镇压手段,彻底肃清了河套顽抗的余烬,为大军的筑城和统治铺平了道路。

  这本该是举国欢庆,君王意气风发之时。

  可嬴政脸上,却寻不到半分喜色。

  那份属于少年君王的锐气与开疆拓土的激昂,此刻被一种深潭般的阴沉所取代。

  他的视线越过奏疏,定格在案头另一封密报上。

  那是刚从雍城快马加鞭送来的,由隗壮亲笔所书。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赵姬与嫪隐最新的动向:

  嫪隐假借太后之势,于雍城及周边大肆招纳门客死士,收纳亡命,结交旧秦权贵宗室,府邸车马往来如市,僭越之举比比皆是,其心叵测。

  更有流言自蕲年宫隐秘传出:太后与嫪隐已育有一子,藏匿深宫,乳母仆役皆为其心腹,视为至宝…

  隗壮的描述冰冷、详实,字字句句都刺向嬴政心中最敏感、最耻辱的角落。

  此刻,嬴政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

  那是他的母亲,那个曾在赵国邯郸冰冷残酷的岁月里,与他相依为命、共度患难的母亲,如今竟在秦国的旧都,在他亲生父亲的宗庙所在之地,与一个......

  被至亲背叛的痛楚,在他眼中嘣射而出。

  河套大捷带来的万丈豪情与开疆拓土的成就感,瞬间被这扑面而来的、来自至亲背叛的恶臭与耻辱彻底驱散、冻结。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属于少年君王的意气风发,唯有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翻涌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