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这叫什么仁慈-《朝颜欢》

  听到回答的俞佑庭僵在原地,满目震惊,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墨重戏言,“怎么你觉得整个大齐还有第二个人,可以请得动定阳王跟九千手?”

  “师傅为何要帮裴冽?”

  纵使墨重亲口承认,俞佑庭都不敢相信,“师傅可知眼下所有人都在找裴冽背后高人,包括皇上!”

  “也包括梁国夜鹰跟十二魔神。”

  月光洒落在墨重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似浑浊的双瞳微微发亮,“当日杂家叫你把图交给玄冥,原以为他们会顺藤摸瓜找上杂家,没想到找上杂家的不过是几个小辈,该露面的人一直没有露面,如今有这个机会,杂家也该一鸣惊人。”

  “师傅想现世?”

  “杂家不想,但血鸦主是到该松松筋骨的时候了。”

  俞佑庭不懂,“师傅在钓谁?”

  “害死血鸦的凶手。”

  “师傅的意思,他们会因为您出手帮裴冽,而找上裴冽,进而找到您?”

  墨重纠正,“是杂家,找到他们。”

  俞佑庭还是担忧

  “师傅这样做,过于冒险。”

  “佑庭。”

  “徒弟在。”

  墨重扭头,声音愈低,带着冷意,“你看看杂家,你猜……杂家还能活到几时?”

  “师傅长命百岁!”

  呵!

  “杂家从来没有想过长命百岁,长寿对杂家而言,是诅咒。”

  墨重转回头,迎向月光。

  俞佑庭只道他喜欢看月亮,却不知月圆月缺,皆与血鸦相关,“杂家只想活到报仇那日,便去找他们,杂家想他们。”

  俞佑庭垂首,十分不理解墨重的执念哪里来的。

  严格说,血鸦主与血鸦不过是隶属关系,何至于此!

  他又如何知道,被承认是一种怎样的认同。

  “徒弟必定全力以赴助师傅达成心愿。”

  见墨重不语,俞佑庭试探着开口,“今日早朝之后,皇上入御书房时看了眼那张千峰图……”

  “皇上发现了?”

  “暂时没有,可……”

  “放心。”

  墨重笃定,“皇上从未真正了解郁妃,又如何能领悟到画中精髓,他发现不了。”

  俞佑庭,话可不能这样说!

  好歹看了十几年,万一发现那就是大事。

  “不知那幅画……”

  “画不在了。”

  俞佑庭一口气没咽下去,咳嗽不止。

  墨重不语,由着俞佑庭捶胸顿足咳嗽好一阵。

  “你对杂家找人临摹的画卷,没有信心?”

  俞佑庭欲哭无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那跟信心有什么关系,那要命!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徒弟不敢。”

  “没有报仇之前,杂家不允许任何人动裴冽。”墨重看向俞佑庭,“包括皇上。”

  “师傅放心,皇上那边有任何动向,徒弟都会如实禀报。”

  “你可认得顾朝颜?”

  俞佑庭,“……江宁顾府养女,嫁给萧瑾后一年和离,眼下在皇城做丧葬生意,店铺开在金市,叫归冥阁,西郊有片墓园经营的也不错,听说与裴冽走的很近。”

  “她还有别的本事?”

  俞佑庭想了想,摇头,“没什么本事。”

  墨重,“……你退罢。”

  “是。”

  俞佑庭欲走,忽似想到什么,“师傅,隔壁有人了。”

  墨重不语,他拱手退离。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院子里,墨重深邃黑目渐渐散出淡淡的光,混合着月光,在瞳孔里晕开一层薄雾。

  苍穹之子,他必护……

  隔壁是冷宫。

  自前朝一直空置的冷宫,终于在两日前迎来了它的主子。

  夜色愈浓,一盏烛灯停在宫门。

  冷宫的朱漆木门早已失去往日光泽,裂纹如蛛网般爬满门板,铜环上锈迹斑驳,轻轻一碰,簌簌掉渣。

  提着宫灯的秦月华缓缓推开门板,踩着长满杂草的台阶走进正中间一座破败宫殿。

  门楣上

  ‘静思苑’三个鎏金大字,只剩下残缺的边角。

  秦月华一路走上台阶,再推门。

  吱呦声响打破此间寂静,她迈步走进去,轻车熟路燃起桌上铜台烛灯。

  烛火如豆,照亮整座宫殿。

  秦月华精准找到坐在正中破旧木椅上的秦容。

  秦容身上还穿着那件自延春宫被人带到冷宫时的华丽宫装,因为拉扯,宫装裂开几道口子,领口处沾着污渍,裙摆拖在地上满是灰尘。

  发髻松散在脑后,几绺发丝垂落在颈间,那只象征着身份的金步摇,此刻歪歪斜斜插在发髻里,早已不见昨日风光。

  秦月华将带来的食盒摆到桌面,拿出饭菜。

  “娘娘,老奴扶你到桌边用膳。”

  砰—

  就在秦月华碰到秦容刹那,突然被用力推开,身体踉跄着撞到后面竖梁,一阵酸痛。

  “都是你!”

  两日两夜未睡,秦容好似被人抽干了力气,面容憔悴中透着极致的恨。

  叫也叫过,闹也闹过,疯也疯过。

  原本破旧的冷宫被她打砸的越发不能看。

  此刻她五官狰狞,犹如地狱恶鬼般瞪着刚刚站稳的秦月华,“是你说这个案子一定会赢,结果呢!结果本宫被关到了这里!你还有脸过来……皇上,本宫要见皇上!本宫冤枉—”

  见秦容跑向宫门,秦月华大步过去拽住她,“皇后娘娘莫要再任性,皇上只废后将您关进冷宫已是莫大仁慈。”

  “这叫什么仁慈!”秦容突兀转身,双目充血,“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仁慈?”

  “废太子。”

  秦月华的话,瞬间让秦容拉回理智。

  她猛的握住秦月华双肩,眼中惊恐,“皇上要废太子?”

  “老奴说的是,倘若皇后再不依不饶,皇上难保不会废太子。”秦容神情肃冷,“案子是输了,那是因为裴冽请了定阳王跟九千手,连皇上都无能为力,老奴能有什么办法?”

  秦容狠咬着牙,“该死的裴冽!早知今日,当初本宫便该弄死他,养虎为患!”

  “皇后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什么有用?”

  秦容歇斯底里叫嚣,“说什么才有用!”

  从一国之母沦落到冷宫弃后,秦容早就没了往日端庄,眼睛里全是怨毒跟愤怒。

  秦月华拉住她,沉下语气,“皇后不是没有出头之日,只待太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