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夜谈-《北齐:家父文宣帝》

  “怎么了你就?”

  高演将他拎起来:“进了我府中,就没人能杀你,把话说清楚。”

  “若、若杀我者,是至尊呢?”

  高演扶额:“至尊已经驾崩了!”

  高元海双目上抬,冷汗津津:“我说的是新……”

  高演让他闭嘴,瞪着他饮下茶,接着来回踱步,随后才问:“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新君手里?”

  高元海摇头:“至尊杀人何时需要理由?他想就做了。”

  “新君不是那样的人。”高演冷哼:“即便他想,现在也做不到,胡乱斩杀大臣,只会失去众望。”

  他也能趁势避嫌脱身,隐藏在暗处积蓄力量。

  “可他前些日子,不就打了高阿那肱?我、我今日听说了,高阿那肱已经死了!”

  高演真有些惊讶了:“才一百杖?”

  “不知道啊!但肯定是新君做的!若是让他知道了我们和长广王的密谋,只怕我……”

  高元海说着,挪动双膝阴暗地爬行,抓住高演的脚踝:“那些天策兵整日在街上巡逻,不良人又神出鬼没,不知道何时就会找到证据!”

  “孝瑜呢?”

  “他的弟弟是至尊爱将,又是文襄之子,怎么会有事情!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靠山!”

  高元海咬牙切齿:“至尊又升思好为开府、南安公,我的日子愈发难过了!”

  思好是高思宗收养的弟弟,理论上是元海的小叔,但高思宗对他不好,而高洋很赏识他。

  如今高思好被新君提携,若是其记恨高思宗的事情,那高元海有的是小鞋穿。

  高演看着他就烦,和高湛玩到一块的货,烂泥扶不上墙。

  可眼下无人可用,还是只能……

  高演缓缓坐回位子上。

  “元海,吾能信汝乎?”

  高元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元海求活耳,必唯您马首是瞻!”

  “……那好。”

  高演闭目,随后缓缓睁开:“你替我去联系这几个人……”

  深夜睡不着觉的人有很多,除了高演,也有高殷。

  娥永乐手持火把,为高殷带路,行至一处地牢前停步。

  “打开。”

  牢门开启,皇宫总是有着这些奇妙的场所,以前的窦孝敬是带人入场的狱卒,现在他成为了自己曾经凌辱过的对象。

  月光再度被遮蔽,火色温暖了地牢,窦孝敬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一昧求饶:“太子、太子!”

  他的手伸出栅栏,高殷一脚就踩了上去。

  “我还挺困的,所以不要浪费我时间。”

  高殷试了试,他全身重量都不能踩断一个成年壮汉的手,这让他有些灰心,自己要找时间出城狩猎了。

  好在他还有一票禁卫,能够帮他完成这样那样的事。

  “我登基了,所以你应该叫我至尊,而且我的弟弟绍仁因为你的守御不力,遇刺逝世,我不太想承认你是我的宫属。”

  高殷随意指了一个禁卫,他很乐意趴在地上,充当高殷的坐垫:“你我都知道这不是意外,何不干脆一点?告诉我太后的一切,包括这件事的细节。”

  窦孝敬略一犹豫,就有冷水泼在他身上。

  初春正是乍暖还寒时,冷水如刮骨钢刀,在他身上肆意纵横,比冬天还难熬,而且地牢这种东西,本就是让人不舒服才存在的。

  “至尊!至尊!看在我阿耶的面上,放过我!我母是太后的妹妹,我不能……”

  窦孝敬还没说完,一盆水又泼在他身上,这次是滚烫的热水,强烈的刺激让他在地上扭曲滚动,发出凄厉的惨叫。

  “听好。汝做的事情让我们都很生气,也令汝父窦泰蒙羞,所以汝会得一场病,然后挺不过去,你的家人都会得到补偿,妻子会封诰,嫡长子会继承爵位,最后皆大欢喜,你也仍是我忠实的臣子。”

  高殷笑着说:“不然毕义云就会在郊外发现汝的尸体,据说是一伙从外地游荡而来的盗贼,而我会很生气,堂堂大齐居然还会有官员被绑架的事情——噢,还不止是绑架。”

  他转头看向诸禁卫:“你们有谁想试试左卫坊率的味道吗?”

  禁卫们哄然大笑,似乎并不抗拒。

  高殷耸肩:“好吧,他们偶尔也喜欢这种事。把门打开吧。”

  “不要,不要……!”

  窦孝敬极力朝地牢边角挤去,仿佛那里还有一个避难所。双脚忽然被抓住,接着被往外拖拽,窦孝敬三魂惊掉七魄,高声大呼:“我说!我说!”

  他转头看向高殷:“至尊,我若是说了……您会放过我吗?求您了,放我一条活路吧!”

  高殷白了他一眼,向上方走去,离开了地牢。

  不多时,诸禁卫拿过来一份供述,就窦孝敬所知道的一切,包括联络暗号以及对象。他是娄昭君的侄子,也是在宫中最重要的眼线,还掌握着部分兵权,所以高殷要第一时间解决掉他。

  “其人如何?”

  “你们没打他吧?”

  “至尊吩咐过不要动刑,我等遵照指示,只泼过水,还有喂其饮水。”

  高殷想了想:“就让他落水吧。真可惜,太子左卫坊率忠勤职守,朕还想重用他的……”

  他露出些许不忍,扶额揉搓眉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高阿那肱怎样了?”

  “已经死了。”

  高殷满意的点头:“以后就照此打。”

  如何打屁股是辑事厂的核心科技,高殷对此制定了严密的规矩,行刑官正常放脚,就是还有活路,意思意思得了,脚尖朝内,那就死定了,加快加急。

  在口号上还有“打”、“着实打”与“用心打”的区别,高阿那肱就是用心打与脚尖朝内的最高等级。

  高殷将供状收入怀里,接着写下其中部分人名,让禁卫配合东厂继续调查,能控制的便控制了,不能的那就如窦孝敬。

  “太皇太后近来如何?”

  “多数时间都在沉睡,饮食也减少,还经常召唤几位公主过去,以臣看,想是不长久了。”

  “叫的是哪几位公主?乐安和义宁在吗?”

  “大部分都见了一遍,两位也在的。”

  高殷顿时警觉起来,这女人还真是不能小觑。

  ……

  “真抱歉,这么晚了,还让你服侍我这个老婆子。”

  李昌仪搀扶娄昭君回到床上去,听见此言,连连摇头:“太皇太后言重了,臣能活到今日,皆赖您的庇护,还望您善保贵体,日后多多关照臣呢。”

  “嗐,什么玉体。”娄昭君笑着靠在床上,一副慈祥和蔼的神色:“她们都走了,只有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是高兴的。”

  李昌仪听出弦外之音,顿时有些慌乱,连忙抽手想要脱身,但被娄昭君死死拉住。

  那力量可不像是一个老女人,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吓了李昌仪一跳,随后从床下拉出抽屉,在里面摸索出一大把金银:“我拿不动啦,你还年轻,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都是赏赐给你的。”

  李昌仪觉得事情正滑向不可预测的边缘,她要在此之前逃出去:“太后您安歇,臣先告退……”

  她迅速转身,还没走出数步,又听见娄昭君的声音。

  “看她近来的样子,很得意,很可恨,不是吗?”

  “那个女人明明那么蠢,却运气极好,同样出身赵郡,为什么自己就只能做反贼的妻子,还被迫侍奉我的澄儿,最后还要来陪我这个害你家破人亡的糟老太。”

  娄昭君转过头,看向李昌仪的背影:“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昌仪微微发抖,娄昭君挣扎着起身,走到她身后,缓缓将她抱住。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既然要做一国的王妃,就要承受一国的责任,我也为此付出了很多。”

  “他们男人在前朝肆意妄为,又何曾想过我们女人的苦呢?”

  娄昭君用指甲撩开她的衣服,感受着细腻光洁的皮肤,曾几何时,她也曾拥有这样的身段,可能够欣赏的人已经死去了,牺牲掉岁月和容颜换来的几个孩子,也都变得面目可憎,如今只有一个还算满人意。

  李昌仪不敢回头,她的面色已经变得悲伤,眼泪无声滑落,缓缓跪在地上,让娄昭君不用弯腰就能抚摸她的秀发。

  “你很漂亮,说实话,若我是男人,也想将你压在身下,所以……我得向你道歉,我们家让你受委屈了。”

  娄太后拂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你恨我的澄儿。我也恨他,恨他无谋,恨他好色,更恨他怎么就不懂保护好自己,让那个混账夺了位置。”

  “在那之前,我都不怎么关心他们一家子,那个汉种多大与我何干?日后丢到某地做个郡守,就可以忘掉他了,我甚至不记得姓李的女人的名字。”

  娄昭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现在我想忘也忘不掉,你呢?也一样吧?”

  李昌仪转头抹去眼泪:“太皇太后您累了,我扶您回床上。”

  “不能让她猖獗下去。”

  娄昭君的手指划过李昌仪的面容,即便已经年过四旬,仍旧显出女人的风韵:“是她夺走了你的运气,若不阻止,未来她会慢慢成为我,这宣训宫我也快保不住了。”

  “那你呢?又会在哪里咽气?若她玩腻了,你到时候要回的家又在哪边?只怕连这宣训宫都来不得啦。”

  李昌仪将娄昭君抱起,转头不敢直视,娄昭君心里泛起涟漪,这女人已经被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