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万胜-《北齐:家父文宣帝》

  阴谋的风暴席卷皇宫,昭阳殿却仍是平和景象,高殷独坐于御书房内,随意翻看着奏章,尽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忽然有侍者来奏报:“刘桃枝已经归来,正在殿外等候,求见陛下。”

  “让他进来。”

  高殷终于来了些兴趣,他直起身子,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感觉到陌生。

  后人回望历史,常惊叹于那星河般璀璨的魔幻时刻——每一秒、每一人、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深意,值得反复玩味与钻究;然而在当时的亲历者眼中,这一切往往只是沿着既定轨迹、按部就班推进的沉闷日常,浑然不觉自己正身处漩涡中心,更无从知晓将在后世掀起怎样的巨澜。

  看过剧本的高殷甚至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乏味和无趣,只感慨仇恨往往比爱要更有生命力,高湛的鲜血没能让娄昭君清醒,她还要拖拽着高演一同坠入地狱。

  她是旧时代的残党,乾明朝没有承载她野心的船,是时候终结这份幻想了。

  “可是尚书省有变乎?”

  至尊的预知,让赶来汇报的刘桃枝微微一怔,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恭谨俯首,点了点头:“是,臣等收到消息,说常山王带领甲士作乱,囚禁了百僚。”

  许多舞姬乐师没逃出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更不用说高殷早知道他们要作乱,派人每日远远盯梢尚书省,有异状即刻通报,第一时间就掌握了讯息。

  “唉,朕早就知道皇叔不安分,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做我的孔明,辅佐我治理国家,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高殷起身,缓缓踱步:“也是朕思量不周,还是给了他机会,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这不是您的错。”

  娥永乐带领刘桃枝进来,此时见至尊内疚,立即出言宽慰:“先帝与至尊待我等都是千好万好,百死而不能报,何况帝室之胄,更该感恩。”

  “常山王是您的骨肉至亲,竟行反事,是自绝于天地,至尊不应当愧之!”

  高殷抚额,扶起哀伤,好一会儿才点头:“娥卿真乃肺腑之言,若满朝文武皆能如卿这般公忠体国,朕复何忧!”

  娥永乐不好意思地笑了,向高殷汇报军队的准备。

  从高殷登基开始,昭阳殿就日常召唤各路军队,来宫中演练武备,今日更是召集了万人,说是要举行一场大阅兵。

  哪怕是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刘桃枝,此刻也不禁流下冷汗,不仅是因为新至尊有如天眼般的先知洞察,更是因其心狠手辣。

  至尊早就察觉常山王有异,却不加警告,只是暗中做好防备,等着常山王自己跳入陷阱。

  如此也还罢了,毕竟常山王真有反心,但可朱浑领军和燕侍中可是先帝托孤辅政的大臣,至尊居然一字也未提醒,真是……

  刘桃枝猜不透新君的想法,也不想知道,他只明白,自己又要派上用场了。

  看着呈上来的情报,高殷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

  “去,将暴显等将领唤进来,咱们开个会。”

  诸将到时,仍是不明就里,拱手发问:“可是要开始演武了?”

  “有更重要的事。”

  高殷将情报分与下去,欣赏他们的惊愕。

  暴显、皮景和还好,他们是汉将,对新君观感并不差,元瓦全更是因为高殷挽救诸元,对他充满好感,步大汗萨和綦连猛则坐立难安,从本心而言,他们更倾向于太后,但现在屁股坐在这里,可不敢表露这种意思。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想到今日至尊的布置,他们都为常山王感到绝望。

  反复阅览情报,将领们仍不敢相信,或是用惊讶来表现忠诚:“常山王反矣?”

  比起常山王造反这件事,他们更震撼的是高殷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知道,元景安脑海中立刻跳出六个字:郑伯克段于鄢。

  “难怪今日至尊……”

  “咳咳。”

  高殷两声咳嗽,打断他们的话,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这位皇叔,或者说太皇太后,真是好想法。”

  诸将不敢回应,高殷便接着说下去:“先是给了皇叔密诏,令他召集人马,等到今日,先将我和母后骗到宣训宫控制,皇叔用就职的借口,在尚书省宴请百官,趁机捉捕辅政大臣和禁军将领,之后入宫与太皇太后汇合,再调京畿府的兵马过来换防,那么大事就成了。”

  诸将听得冷汗不停,这套计划思虑缜密,算尽机宜,虽然看起来异想天开,但娄氏的威望可不是假的,若是有几个重要的鲜卑勋贵为党羽,振臂一呼,只怕有三成人会趁势加入,剩下多数保持中立。

  暴显等人甚至为太皇太后可惜起来,如果新君没有防备,还真可能会成功。

  “可惜呀,这第一步就走错了,文襄二子,河南王和河间王想劫持天策上将,却被上将反制,上将已派亲信前来报告,随时可率兵入宫护驾。”

  闻听此言,众将的担忧顿时消弭大半,至尊有备,则常山王只能为祸一时。

  但若让常山王等人掌握了京畿府,虽然最终仍会失败,常山王也的确有机会在京畿地区掀起一场内战,甚至是逃到晋阳、扩大内伤,最终叛逃周国等等,都有可能。

  现在乐城公没出事,京畿的兵权就还在皇帝的掌握中,这次政变的范围也就撑死限定在了皇宫之内,规模……对至尊这边来说,不会太大,对常山王那边,就很难说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高睿骑墙,历史上的高睿作为大都督府长史,在高殷登基后加开府、骠骑大将军,顺便管理着京畿府的兵权,结果却坐视高殷在宫内被政变,高睿乖乖接受了高演的收编,使得政变的结果彻底落实。

  若高睿忠诚于高殷,敢冒死率领京畿兵冲入宫中救出高殷,那事情犹未可知,因此高殷才将天策府交给了更忠诚的高长恭,他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忽然又有侍者来汇报,高殷唤他进来,居然是一个突厥人。

  “皇后差臣来传话,说是已经控制住了宣训宫!”

  这又是一件大利好事,众将精神一振,高殷也兴奋起来:“皇后若为男子,少不得是一员猛将。”

  他起身转入内堂,迅速更换了武服,众将只见再次出来的少年将领神武明睿,英姿出杰,这副扮相更让他们喜爱,齐齐下行军礼。

  一个人真正的独立,是从杀死父母的意志开始的。从末魏尔朱氏流传下来的鲜卑遗风、游侠习性,虽经高王调和制衡,太武革故鼎新,却仍潜伏在朝堂内外,将国产视为私物,侵蚀大齐的皇权。

  娄昭君就是这样的魔鬼,在她身上,那遗风已然凝聚、成型,助她盘踞在权力的顶端,也是高殷成为真命天子的最终考验。

  父祖两代未竟的遗憾,都将在今日,他的手中,终结。

  以最完美、最无可指责的方式。

  “咱们这就去跟皇后见面,顺便给娄氏一个惊喜。”

  平淡话语凸显莫测的威严,至尊演都不演,其意昭然若揭,却让众将顿时安心。

  “喏!至尊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