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善后-《北齐:家父文宣帝》

  “常山王落马啦!”

  几名武士驰马回往,边跑边吆喝着:“有兔惊马,常山王坠地绝肋之!”

  高演已经被剥夺了常山王的爵位,但众人还是按习惯称呼他为常山王,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无人不感到惊讶。

  高殷更是大吃一惊,急忙让人备马,立即派御医和司药赶去事故现场。

  然而等他们抵达之时,高演已经咽气了,高湜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高浟在一旁不断安慰。

  高殷看了娥永乐一眼,娥永乐用不为人所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高殷长叹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叹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六叔身上这么多伤?”

  娥永乐立刻回应:“常山王射猎,深入太过,我等一时跟不上;而后忽然有野兔窜出,惊吓了坐骑,常山王因此坠地。”

  被马掀倒本就十分危险,倒霉起来直接摔断脖子都是可能的。

  “而后……常山王为马所踩踏,我等迅速赶来制止,只是……”

  只是为时已晚。马脚上还打了马蹄铁,相当于数个男性的踩踏。

  事情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场诸人免不得叹息。

  “都是臣的错!”高湜嚎啕大哭:“若不是臣说什么,要和他比赛猎得兔子,就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不是十一叔的错。”高殷面露悲戚之色:“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带出了哭腔,高殷微微低头,遮住眼泪,片刻后,方才下令:“拉来车驾,将常山王载回府中。”

  众臣跪拜,皆称是,原本轻松愉快的打猎氛围,最终以悲伤结束,一路上诸人沉默寡言。

  车驾推近,这原本是收容鹿虎等大型猎物的车驾,谁曾想今次,却成为了常山王的运输工具。

  高殷脱下猎袍,亲自披在高演身上,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发髻和面庞,好一会儿才收回来手。

  “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此刻才与侍女臣下骑马归来,后知后觉地发问,听闻常山王意外坠死,她吓得双手捂嘴,连弓都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侍女帮忙捡起,她也没去接过,而是靠近禁卫。

  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后,她短叹一声,回到高殷身边,紧紧抱住沉浸在巨大哀伤中的夫君。

  诸多跟随打猎的宗王贵人们也没有心情再乘着马了,高殷回到自己的五色辂车上,从他登基以后,这就是他的专属坐驾,他时常坐这辆出门,即便是打猎,也会带出来。

  郁蓝像只巨大的袋鼠,紧紧挂在高殷的身上,一直跟着他回到车驾内,到这时,高殷才说了话。

  “你演得太过了吧?”

  “有吗?”郁蓝松开手,拾捋头发:“我觉得还行啊。”

  “你平时和六叔又没什么来往,咱们又与娄氏不和,按你的性子,不笑出声都不错了,哪来那么感伤?”

  高殷挠了挠头:“下次注意点,过犹不及,可是会让人发现的。”

  “发现又如何?”郁蓝拉开高殷的大腿,躺在上面,舒服得呻吟起来:“谁不知道高演是你的眼中钉?哪怕过十年、二十年,他也不过四十来岁,死了仍旧算在你的头上,不说是被你杀死,也说被你给吓死。”

  “既然这样,还不如大方一些,要我说,半年前你当场把他杀死在昭阳殿内,别人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不代表无话可说,他毕竟是我的叔叔,做这种事不好看的。”

  高殷摇摇头,若是当时就杀死高演,那么高孝琬、斛律金等人一个也别想活,嫡亲的皇叔都要死了,那附逆的小辈和外臣还能逃啊?

  而当时既不适合杀斛律金,那样以后斛律光的起复就很麻烦了,也不适合对文襄嫡子下手,所以只能暂时搁置,日后开发。

  过了半年,娄氏已经势衰,风头也过去了。即便如此,动手也要干得漂亮一些,虽然许多人私底下都认为是自己做的,而且他们肯定猜对了,但至少明面上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那就不会有太多人计较。

  说到底,高演已经失去了代表大部分勋贵利益的能力,为他追讨公义则要付出更多代价,谁也支付不起。

  至于杀他……只是彻底断绝娄氏支持者的念想,还有为政变的事情做一个总清算。

  郁蓝不再说话,她相信夫君的判断,只是对他要迎娶四名世家女有些许不满。

  “应该是三名。”高殷更正:“若是斛律金识相,他的孙女斛律灵,至少在今年内嫁不成我。”

  “噢?”

  高殷的话引起郁蓝的兴趣,她想了想:“斛律灵才十一岁吧?”

  “是啊,哪里有你成熟漂亮?”

  高殷揉搓郁蓝的皮肤,微微用力,让她有些吃痛,咬牙切齿起来:“这可难说,过上几年等她长大,也许你就抛弃旧人迎接新妇了。”

  “我很念旧的。”高殷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随意揉搓,他还挺爱这样的。没有女人愿意自己的头发被弄乱随玩,但这人是自己的夫君,郁蓝拗了几次不过,也就随他了。

  “男人嘛,女人重要,权力也同样重要,你哪边都很好,所以我才舍不得放开你。杀死那么多男人,娶那么多女人,为的都是咱们俩的权力地位坚定稳固,不管我娶多少个,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郁蓝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像是小猫打盹儿。不过从体型来看,更接近于小老虎。

  车厢外侧有人敲门提醒,示意他们已经进入了邺都。

  其实不用他们说,高殷也能感受得到:在郊外的车轮和进入城附近、城内的车轮,感触是不一样的,城中的主干道有砖石铺就,行驶得更加平稳;城外有嘈杂的鸟兽声,进入城内就渐渐停歇住了,比鸟兽更聪明的人类懂得何时闭嘴。

  今日的狩猎队伍没有欢庆之色,往日还会将打到的猎物悬挂起来,今天却将车驾团团围住,最重要的是,平日喜欢骑在前排的至尊、皇后以及诸贵人们都没有出现,似乎都在车驾内,这让邺都的百姓颇感诧异,窃窃私语。

  车驾驶到常山王府,高殷给了高演一个面子,虽然卸了他的爵位,但这个匾额并没有拿下,即便高演自己命人取下,高殷也会再命人挂上,给予的俸禄粮米也仍旧参照此前的郡王待遇,这也被视作新君仁厚,以及早晚会重新起复,重用叔王的象征之一。

  三千名士兵封锁住常山王府,肩肩相并,里外三圈,是字面意思的水泄不通。这可不是常见的事,许多百姓在外围观,禁卫们也不客气,直接拔出半截刀剑,吓得居民躲得远远的,哪怕自家就在附近,也只好往外跑。

  在侍卫们封路之时,府内众人就知道了这个严峻的场面,管家向外张望,吓得腿都软了,急忙去请王妃。

  常山王妃元仪辉带着五岁的世子高百年出来迎接,见到至尊与皇后,便带着世子行跪礼,却左右不见夫君高演的身影,忍不住发问:“至尊请恕罪妇冒昧。”

  高殷长叹一口气:“六婶,是朕对不起你。”

  元仪辉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