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吃饼-《北齐:家父文宣帝》

  “高殷!高殷!放我出去!!!”

  年轻的男子抓着铁栏,声带与双手一同震颤,朝外发出不甘的呐喊。

  地上铺设华丽的五彩绸缎,被他的脚踩着,牢顶打了个窗户,能让阳光照射进来,左侧的墙壁上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以及各类书籍,能让里边的人解乏,地上堆着各种新奇玩意儿,右侧则开了一个口子,可以让食物递进递出,此时就有丰盛的美食放在托盘内,但并没有人去享用,颇有些浪费厨师的心意。

  自从二月二十日政变之后,高孝琬和高孝瑜就被高殷所控制,一开始关在府内,但没几天,高孝琬就开始发癫,说着对高殷不尊敬的话,于是待遇逐级下降,被关在偏殿、宅邸,最后终于进了地牢,和当初的高浚高涣一个待遇。

  这处虽然是地牢,但并不简陋,甚至齐国绝大部分人的居所都还不如这地牢,但高孝琬显然不在意这种事,他更关心的是脑海中浮现的敌影。

  “高殷!汝这汉婢生的孩子!”他的声音嘶哑,但穿透力极其强烈,哪怕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他的斗志都未曾磨灭,简直就像是那日在铁笼被狼群所惊骇到,对此羞愧而触底反弹一般,他涌出更庞大的坚强与自信,身体甚至承受不住压力,微微地发起颤来:“这大齐的江山,原本就是我父的,我父才是高祖的继承人!是汝父夺走了,夺走了属于我父……属于我高孝琬的皇位!”

  墙壁上挂着数盏油灯,在屋内静静地燃烧着,此时随着高孝琬的怒气而摇曳,似乎是被他所吐露的“真相”所震颤。

  无人敢回应,负责监视这里的禁卫与侍者们不敢听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甚至不敢靠近,每天等高孝琬睡了,才偷偷下来添油拨灯,平心而论,他们甚至觉得至尊的脾气太好了,这种话放到天保时代,高孝琬只会变成无数碎片。

  “别以为穿上那身衣服,就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论治国谈政我不怵你,论起出身我更是比你强一万倍,你的部下有多少是我父的旧部?!就连太皇太后也是更宠爱我!!!”

  “高殷!高殷!有本事就放我出去,咱们在昭阳殿比比,让百官说心里话,问问他们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无人回应,高孝琬也习惯了,不停拍打铁栏。他叫嚷得实在大声,因此周围的侍者和禁卫在向高殷抱怨后,被允许躲得稍微远一点,不用和他待在一块,而是躲在地牢外看守着牢门。

  此时有客人来访,禁卫诚惶诚恐地向高殷下跪,唯恐至尊因为里面那个囚犯发怒,牵连到他们。

  高殷没有生气:“都下去吧。”

  禁卫们如蒙大赦,感激不尽,心中都觉得至尊宅心仁厚,里面这种逆贼实在是浪费了他的苦心。

  高殷站在牢门前,转头看向身旁的三人:“亲兄弟将要久别重逢,感觉如何?”

  他鼻子一抽,似乎要哽咽出来:“朕倒有些感动了。”

  高延宗在路上也被召唤了过来,此刻和二兄、四兄面面相觑,脸上是无限的尴尬。

  他们原本觉得至尊的手段太过了些,毕竟是他们的父亲、文襄的嫡子,大半年没有音讯,甚至可能是暗中杀死,虽然他们也不希望高孝琬出事,但这还不如主谋者常山王的待遇呢!

  可如今看来,至尊的处置真是仁厚得令人无话可说,孝琬这个样子,确实不能放他出去丢人。

  “是高殷吗?我、我听见你声音了!你是带人来嘲笑我的吗!还是来杀我!”

  高孝琬的声音陡然一尖,更加高亢:“我、我不怕!来吧!像你父夺我父位一样,杀了我,拿走齐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虚伪丑恶!”

  高延宗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怒喝:“够了!三兄!不要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他呵斥完,和两名兄弟对视一眼,同时下跪:“兄弟出此大逆之言,臣诚是惶恐,请至尊恕罪!”

  “朕知道,你们也难做。”高殷拍了拍几人的肩膀,示意他们起身:“先起来吧,咱们进去看了人再说。”

  短暂的沉默后,里面传来更猛烈的咆哮:“高延宗!你忘了我们父亲怎么死的吗!你的父亲是高祖的嫡长子,是文襄……不是天保!”

  有一瞬间,高延宗的脸上露出杀气。

  牢房铁门被打开,高殷、三兄弟与康虎儿等少数贴身近卫迈步而入,见到里面的人,高长恭忍不住热泪盈眶。

  “阿兄……”

  高孝琬蓬头垢面,锦袍上沾满污迹,想是许久不更换了。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像是猛兽般躁动不安,火光忽明忽暗、交次闪耀在他的脸上,让他更显得落魄,但这丝毫无损那份承袭自高澄的英俊和倨傲,只是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眸,如今像两红炭一样,熊熊地燃烧着。

  “你们也来了?”见到高殷,高孝琬的眼神更加炽热了,特别是高殷那副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让他倍感屈辱:“好,好!现在是他的走狗,来帮他杀我了是吧!”

  他走到右侧,把食物扫在地上,然后挪开小桌,把脖子递出去:“来啊!替他杀我,这样皇位就是他们家的了,用我的人头,换你们的荣禄吧!”

  谁都还没说什么,只见高殷忽地勃然大怒:“不准浪费食物!”

  他快步走上去,一巴掌打在高孝琬伸出来的脸上,把高孝琬打得昏头转向,一时间有些发懵,接着脸颊又吃了高殷一脚,被踢了回去。

  “这些好东西是我特意命人给他准备的,就说这糖饼,熬制都要两个时辰,太后想用都有提前吩咐,他却每日都有,居然毫不珍惜!”

  高殷越说越怒:“放在民间,士兵们这辈子都吃不着一块,百姓更是闻所未闻。现在多少子民想求一口饱饭都不得,他倒好,在这浪费!”

  “呃……”

  众臣只觉得高殷的切入点非常奇妙,但他们更明白此时要怎么做,迅速跪下:“至尊说得对。”

  “至尊说得对啊!”

  “来人,去弄几桶热水,我看咱们的河间王太脏又太热了,需要洗洗澡,降降温!”

  高孝琬没想到高殷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捂着脸惨嚎:“汉种,你敢……”

  “再说这两个字,我就让人拿钳子,把你的牙一颗颗都拔下来。”

  高殷冷笑:“以为你的母亲是元魏公主,就很尊贵了?大尔朱氏还是天柱的女儿、孝庄的皇后呢,不一样折了!”

  众人浑身一颤。

  “说起来也是可笑,文襄是怎么薨的,你不清楚吗?父亲得罪厨子而遭到刺杀,儿子还敢浪费食物,只能说父子一脉相承!!”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上天给了你父机会,你父不中用,这才有了我父接掌国家的事情发生,这些食物就是明证,哪怕让你们坐上去,你们也没那个福分!”

  “今天,我就要在你的兄弟面前,替文襄皇帝教育你!”高殷指着散落的食物:“给我吃下去!”

  高孝琬仍是愤怒之色,还拿起糖饼丢了过来,虽然没有多远,但这可是大不敬,就连最心善的高长恭都觉得兄长太过分了。

  “来人,把门打开。”高殷下令:“喂河间王吃饼!”

  “喏!”康虎儿等人依言,迅速走向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