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心病-《北齐:家父文宣帝》

  陈顼当然懂这些,而且比陈昌看得还要深远。

  也许齐主的目的,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像是陷入盲目爱情的舔狗,争相攀比着向心爱的女人献媚,彼此反目成仇。

  他看得清晰,可对时局全无帮助,这只看陈昌自己的想法,若他有意,自己终不能被其击垮。

  无奈地抱紧高殷的大腿,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众人闲散漫步了一会儿,转入了府中的宴厅,这里已经有许多宾客在等候着了,多是梁陈之人,见到高殷等,立刻跪下行礼:“臣等恭祝至尊万寿无疆,圣体安康!天佑齐祚,福泽绵长!”

  高殷享受着他们的跪拜,这已经稀松平常之事,但落在两个孩子眼中,却震撼不已,原来这位和善的堂兄、叔叔是如此地尊贵。

  陈叔宝双腿一软,跪在地下,陈顼按着他行礼,才将他抱起来,附耳轻声:“现在知道至尊有多疼你了吗?”

  陈叔宝懵懂的点头,还带着些许兴奋。

  丝竹之乐袅袅升起,清越的琴弦与悠扬的箫管交织成旖旎的云霞,舞姬踏着莲步翩然而入,裙裾旋开,如层层叠叠的海浪,臂间烟罗披帛随乐声忽上忽下,宛若游走在场中的流虹。

  厅内觥筹交错,宾客们推杯换盏,脸上带着微醺的笑意,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侍女们端着酒壶来回穿梭,有人高声劝酒,有人醉得趴在桌上,还有人拉着舞姬的手不放。桌上的菜肴渐渐凉了,酒却越喝越热闹,众宾客沉迷在这场繁华的盛宴中,直至深沉的暮色降临,才向主人行礼道谢,向至尊磕头跪拜,接受赏赐后离去。

  毛喜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也是宾客中略微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是少数几个除了陈氏宗亲外被封为侯的臣子,得到高殷分外的圣宠,让他颇为惊讶,也不得不来前方拜谢。

  “臣毛喜,承蒙至尊错爱……”

  高殷拍拍身边的蒲团:“毛卿,到这来。”

  其他人拜谢之时,也没这样的待遇,毛喜想转头看向陈顼,高殷又嗯了一声,不得已,毛喜走到高殷面前,跪在地上:“臣在这里侍奉至尊,已经是荣幸,岂敢忝居身侧?还望至尊准许。”

  高殷点点头,也不勉强他,先赐给了他一杯酒,随后笑着说:“朕看见毛卿,就会想起南宋时的吴喜。那也是位能臣啊!”

  毛喜受宠若惊,吴喜是南朝有名的匡国之臣,他连连道谢,高殷继续说:“只可惜虽得明帝,不得明主,遭忌冤死,令人扼腕。吴喜死时四十五岁,毛卿今年也是这个岁数吧?”

  “臣是。”

  “卿虽然与古人同名同龄,却不同命,吴喜不得其主,遭忌冤死,卿却入我齐国,正是大展身手之时。将来会有国家的事务交给您做,希望您切勿推辞啊!”

  毛喜惶恐,连连称罪,高殷此刻颇有醉状,下令说:“听闻您少时好学,善于草隶,陈霸先曾对寿阳侯言,至西可问毛喜,是否有此事呢?”

  毛喜点头,高殷大笑:“那就请卿赋诗一首,为此次佳宴助助兴吧!”

  毛喜看向陈顼,见他点头,心下叹息。他是个重视礼义的人,如今齐主高洋丧事不过一年,高殷便有这种醉态,让毛喜颇为不悦,所以一点也不想献诗。

  而且在这种场合给齐主献诗,实在是太谄媚了,会引得陈顼的名声也变得不好,毛喜不愿意做这种事。可君王有令,生死操之人手,又不得不行。

  毛喜沉吟着,想到一个办法。

  “臣闻至尊所著《三国志演义》,其中有一节为‘曹子建七步成诗’,臣心慕之,故请仿尔。”

  “哈哈!”高殷一拍大腿:“好,就以七步为限!再赐酒!”

  毛喜婉拒,说想出献词,再饮不迟:“请至尊出题。”

  “便以天下为题!”

  毛喜闻言,在原地沉思片刻,缓缓踏出步子。

  “昆仑擎日月,九曲入苍茫。”

  言罢,他又迈出两步:“千山云生铁,万姓稻盈仓。”

  “星斗垂玄圭,漳河洗旧疆……呃!”

  忽然之间,毛喜捂住自己的心口,猛然扑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高殷立刻发问:“怎么了?朕看他捂着心口,像是心病发作?”

  “来人,请毛卿下去,派医生诊治!”

  马上便有侍者过来,将毛喜给抬走,高殷微微摇头:“朕欲听毛卿的全诗,没想到,差点让他变成全尸。”

  一口酒从陈昌口中喷了出来,他可没想到高殷会说这种话,急忙擦掉酒渍,向高殷请求饶恕自己的无礼。

  高殷摆摆手,笑着看向陈顼:“朕悔召毛喜,他似乎没有病,却要为了朕的任性装出病来,让忠臣做这种掩饰,是朕的不是了。”

  陈顼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也不敢解释毛喜是否真的有心病,只得连连道歉。

  “哈哈,与卿相戏尔!”

  高殷大笑,陈顼跟着笑,于是剩下的宾客也就一起笑起来了,若能无视会场中神情肃穆的禁卫,简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看着高殷十分高兴的样子,陈昌便攥紧袖子,出声发问:“不知至尊,何时能放臣归朝?”

  “嗯?”高殷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里不是你的国家?!”

  陈昌闻言,顿时紧张起来:“齐即吾国,怎么敢有贰心!”

  高殷起身,走到陈昌的面前盯着他看,直把陈昌盯得发毛。好一会儿,高殷才忽然露出笑脸,拍打陈昌的肩膀:“说得好啊,当赏酒!”

  高殷亲自为其斟酒,陈昌小心翼翼地接过满饮,口中不住说着:“谢、谢陛下……!”

  “还有呢!”

  高殷继续倒,陈昌也不敢拒绝,就这样连饮四五盏,饮到他腹中撑涨,说不出话,高殷才坐回原位上。

  “臣谢陛下赐酒……”

  陈昌趴在桌上,面色潮红,这点酒醉不倒他,但一时饮下,还是非常难受。

  高殷转头看向陈顼,见他坐立不安,饮酒也不是,一副拘谨至极,怕自己忽然发难的委屈模样,心里忍不住觉得有趣。

  怪不得高洋特别喜欢逗弄臣下,权力让这些人变得扭曲,任自己随意把玩摆态,这种操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实在是令他愉悦。

  不过高殷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客,没那么暴戾的脾性,耍一耍就够了。

  他轻咳一声:“朕今日来此,是有事要与你们说。”

  “虽然过几日,朝廷也会宣布,不过现在可以先给你们交个底,通通气,你们早做准备。”

  陈顼闻言,心中顿时泛起几丝喜悦。

  莫非真是要放我们归国?

  陈昌刚被灌了酒,不敢有这种希冀,此刻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

  “不日,我国将派军队援助梁国,朝廷已经决定了,就派你们二人为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