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鼠王-《北齐:家父文宣帝》

  高湛很委屈。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只要他举起天子的诏书,太子就会惊慌失措的避开,连带他的府兵也都不敢动弹,像战俘一样任他捉捕,这小杂种刚刚树立起来的威望就会被他践踏在脚下——呸!什么佛子!

  可太子居然在他之后请到了天子的诏书,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哪怕只是为了维护体面,至尊也不会先后发出两道相反的诏令,否则就显得他这个天子朝令夕改。

  高湛这才明白,这对父子又在打配合,而他傻乎乎的钻了进去,成为了网中鳖!

  为了挽尊,高湛才提起高殷释放那群死刑犯的事情,试图让民众认为高殷玩弄律法:“用朝廷的权威施加自己的恩义,自古以来就是违法乱纪!作为叔叔,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做这种事!”

  高殷忍不住捂嘴窃笑,面露嘲弄之色:“九叔给的罪名真重!”

  高殷直接扩大格局,谈起了天命:“旧魏的德行不能承袭,欺世盗名者遍布全国,君主被杀、朝廷危亡,天下虽大,将非魏有。幸有我大齐献武皇帝奋扬灵武,剪除危难,令日月重悬,国由再造,让河北的战火平息,使黔首们重建家园,也因为这伟大的德义,我们高氏才得了天命。”

  他面向民众,这些人非常单纯,贵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如今正是安抚教化,让齐国再次伟大的时候,《尚书》说过,罪行轻重有可疑时,宁可从轻处置;功劳大小有疑处,宁可从重奖赏。与其错杀无辜的人,宁可犯执法失误的过失。难道要让这些活过战乱,即将迎接太平盛世的齐国子民,因为陈旧腐朽的旧魏律法而失去性命吗!”

  高殷的话振聋发聩,极其富有煽动性。

  接着,高殷又指向刚刚被问过之人:“魏牛儿,你犯了什么罪?”

  太子亲口喊出姓名,魏牛儿神色激动:“草民之父为县中大户薛友劳作而死,他们却说我父亲自己病死,草民申辩无门,持刀讨个说法,就被判了死刑。”

  苏琼闻言,脸不由得一黑。

  他虽然是苏青天,可齐国太过黑暗,他也无法只手遮天。这件案子他记得,魏牛儿的供词里有许多矛盾,他本来是要重审的,可天子急着“放生”,尚书令杨愔亲自来到大理寺找廷尉卿崔昂,选了一批犯人仓促被定为死罪并带走,魏牛儿就在其中。

  苏琼对此无能为力,他只是寺正,真计较起来拗不过崔昂。

  太子带走的这些人里有恶徒、有良民,他要好好审讯过才能将他们分辨,再妥善处理,他不知太子的工作也如此细致,或者说在私下里,苏琼其实也对儒弱的太子有所轻视,觉得他会放跑了恶贼,或者让良民冤屈。

  奇怪,太子怎么会如此清楚决狱之事?

  高湛也不相信,大声反驳:“这都是他一面之词,既已持刀,便是凶徒,凶徒之言如何可信!”

  “皇叔,这里不是大理寺,我们也不是寺监狱丞,当众讨论这些不仅让事主难堪,而且失了我们的体面。”

  但马上,高殷又接着说:“不过既然皇叔提起,我也不好遮掩,此案涉及的证人、证物以及供词,都请毕中丞审理过,也交给至尊过目了。”

  这就是高殷要带上毕义云的原因,他就是这个时代的来俊臣,虽然爱咬人,但不失为一条好狗,这些囚犯的案子都由他审理过了,轻的得到了合适的审判,稍微过界些的,同样得到适当的掩盖。

  苏琼虽然说在南清河郡手眼通天,哪些官员喝了谁的酒,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那是在山东的南清河郡,在河北的邺都他可没有、也不敢有这种力量,要展开辑事厂活动的高殷也不允许他在这方面超越自己。

  苏琼顿时了然,太子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是那些囚犯的去向,还是刘向,都挖好了坑等别人来踩。

  踩中的高湛狼狈不堪,他知道毕义云的本事,难怪前些日子见到他兴冲冲地从后殿出来,还回到了天子举办的宴席上。

  高殷趁热打铁,向邺城民众宣布自己会重新订制齐律,杜绝这种事情再度发生,热泪盈眶的魏牛儿等人带头跪拜,口呼:“圣明太子!”

  在众人的参拜下,那层光环又回来了,而在高湛身旁,隐约有着“鼠精”、“鼠王”的侮辱,高湛愤怒的拨马转向,却始终找不到说话之人,仿佛那道声音只是人们的心声。

  这令他加倍恐惧。

  “九叔若是还不满意,那咱们可以去至尊处对质,恰好武会结束,我也想跟父皇汇报工作,不如就此同行?”

  高殷如是说,又看向那群大理寺官员:“刘向就先由我府看管,没问题吧?”

  这事儿通天了,他们当然不敢管,全都看向苏琼,苏琼叹了口气:“全由太子之意。”

  高殷微笑点头,走近苏琼身旁,低声与他道:“寺正忠职之人,又怀宽义之心,殷早有所闻,仰慕已久。所以更要小心谨慎,免得被奸人利用;为了大齐将来的治世,好好保护您的名节与肉身呀。”

  苏琼一顿,屈身躬礼:“太子教训的是,琼已了然。”

  在僧尼与民众的歌功颂德中,大都督府的武会彻底落幕,招募到的新丁先由高睿、高浚、高涣带回府兵营地管理,高殷则在孝瓘、延宗的陪同下,与高淹、高湛一起入宫,汇报今天发生的事——对于两封冲突的诏命,至尊也需要得到解释。

  只是在路途中,发生了些小插曲,因为高湛的皇命没能发挥效力,因此京畿府的士兵指挥权又回到了高淹手中,高湛此时除了少许自己的侍卫,约等于无人可用。

  高浚向高涣使了个不怀好意的眼色,两人就带着部分府兵赶到高殷身边来,一边和高殷说话,一边讥讽高湛。

  高湛听得恼怒,等他发现自己的近卫被挤开,已经为时已晚。

  “你们要干什么!”

  高湛大怒,但众府兵已经围了上来,对这道质疑,他们没有回应,回应的是高浚:“当然是保护你了,步落稽!”

  虽然这么说,但狠辣的一拳打在了高湛脸上,高浚边殴边骂:“你算什么王?鼠精,鼠王!”

  “你敢打——哎哟!别打了!三哥!桑天尼!!我、我向至尊告状去!”

  高浚心里害怕,手中粗活微微一收,高湛得了喘息,刚要骂回去,马上屁股挨了一脚,是高涣从后面踹的。

  高湛惨叫一声,再度跌落下马,还好周围的府兵出手,将他抬住,不然高湛别说破相,没准真会受伤甚至死亡。

  高浚高涣也知道做得过火了,赶紧回身跟高殷告辞,带着府兵们拐道离开。

  “哎哟喂!九叔,您没事吧?!”

  高殷仿佛才发现高湛鼻青脸肿,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