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0章 决定动手了-《农民将军》

  洛神谷的余震还未散尽,大殿内已肃杀一片。两位新任大长老并肩坐在主位,玄色法袍上绣着的银丝洛水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左侧的苍梧长老将一卷玉简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如金石相击:\"上月异兽袭扰洛神谷时,竟有三座洞府闭关自守,坐视外围弟子伤亡,此事绝不能姑息!\"

  阶下跪着的几位洞府主脸色煞白,正欲辩解,却见殿外走进来一个绿衣少女。阿禾抱着半篓刚采的云雾草,裙角还沾着露水,她径直走到殿中,将一片染血的箭羽呈上:\"这是从青崖涧找到的,是赤瞳狼的箭伤。事发当日,我亲眼看见松云洞的护山大阵始终亮着,却无一人出来支援。\"

  她声音清脆,没有丝毫怯懦,又从袖中取出几枚传讯玉牌:\"这是青水洞发出的求援信号记录,玉牌上的灵力波动显示,枫岩洞与望月洞明明接收到了讯息,却未回应。\"玉牌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几位洞府主的辩解顿时卡在喉咙里。

  右侧的上霞峰长老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最终落在阿禾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事既有实证,便按谷规处置。松云洞洞主罚三年,闭门思过;枫岩、望月二洞罚守西境三个月。\"她顿了顿,声音传遍大殿,\"洛神谷容不得明哲保身之辈,往后再有此类事件,定当废去修为,逐出谷去!\"

  阿禾抱着药篓退到殿侧,看着那几位往日高高在上的洞府主垂头丧气地被带下去,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晨雾终于散去,阳光透过殿门洒进来,照得满地青石砖纤毫毕现。

  落霞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长老用弟子血肉修炼的风波尚未平息,他最得意的弟子凌林又凭空消失,如同在滚油里泼了瓢冷水,整个山峰瞬间炸开了锅。

  凌林乃是内门翘楚,天资卓绝,平日里人缘极好,如今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弟子偷偷议论,说前夜见到三长老的洞府彻夜亮着红灯,隐约有血腥气飘出,与月初那几名失踪弟子的情形如出一辙。更有人言之凿凿,称亲眼看见凌林被三长老唤入静室后便再未出来,当晚峰后竹林里传来过凄厉惨叫,只是被山风掩盖无人敢深究。

  流言像藤蔓般疯长,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变成公开质疑。几个胆大的弟子聚在演武场角落,面色惨白地交换着眼神:\"莫不是连亲传弟子也......\"话未说完便被同伴死死捂住嘴。往日肃穆的落霞峰如今人心惶惶,巡逻弟子眼神闪烁,连路过三长老洞府都绕着走,生怕下一个消失的是自己。

  山门外的传讯峰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各脉弟子都在打探消息。执法堂的灰衣修士已悄然入驻落霞峰,玄铁令牌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却压不住愈演愈烈的恐慌。有胆小的外门弟子已开始收拾行囊,打算趁夜溜下山去,却在山脚下被手持长剑的执法弟子拦了回来。

  暮色四合时,三长老的洞府终于传出动静。只见他身着月白道袍缓步走出,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只是眼底一丝阴霾一闪而过。面对执法堂的问询,他只淡淡一句\"凌林外出历练\",便转身回了洞府,留下满峰弟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望着那扇紧闭的石门,仿佛看到了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三长老坐在静室的楠木椅上,指尖捻着一串油光锃亮的菩提子,却捻不散心头的滞涩。窗外的银杏叶黄了大半,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极了这几日弟子们见他时躲闪的目光。

  往日里,他的居所总是最热闹的。弟子们无论是修炼遇到瓶颈,还是生活上有了难处,都会兴冲冲地跑来讨教。可如今,廊下空寂,连送茶水的小道童都脚步匆匆,放下托盘便低着头退出去,仿佛他这里是什么禁地。

  他试着召来几个平日里最亲近的弟子询问,得到的却只是支支吾吾的应答和愈发疏离的眼神。是功法传授有误?还是赏赐不够丰厚?三长老想不通,指尖的菩提子被捻得更紧,指节泛白。

  他清楚,此时正是他脱离宗门、自立门户的关键时候。多年的谋划,好不容易拉拢到的几位散修,还有那些暗中培养的势力,都等着他一声令下。可若是连身边最亲近的弟子都人心离散,他还如何立足?

  夜渐渐深了,静室里只余下一盏孤灯。三长老枯坐良久,案头堆叠的是新门派的规训草案,窗外是他亲手规划的演武场雏形,可这一切,在弟子们无声的疏远面前,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盘棋,他不能输,可这突如其来的疏远,像一把无形的刀,正一点点割裂他苦心经营的根基。

  烛火在青玉灯台上明明灭灭,三长老枯瘦的手指捻着花白长须,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泛黄的洛神谷舆图上。窗外的夜风卷着松涛声灌入窗棂,他却浑然不觉,只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错?\"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皱纹深刻的脸上沟壑纵横,\"老夫执掌执法堂小十年,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还轮不到一个毛头小子来评说。还有皇浦云根本不会安排人,那个林霜懂什么,还做执法堂主事,不是自己辛辛苦苦的干,执法堂早就不成样子了。\"

  烛火突然爆出一朵灯花,将他眼底的阴鸷照得愈发清晰。他想起三月前皇浦云归来时那双震怒的眼睛,只觉得可笑——那个常年在外游历的宗主,何曾见过谷中弟子衣不蔽体的窘迫?何曾闻过丹房里变质的药草气息?

  \"若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撑着,洛神谷早就成了周边宗门嘴里的肥肉。\"指节叩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皇浦云倒好,揣着那枚宗主玉印四处逍遥,把烂摊子全丢给我们。如今我们另立乾坤,让谷中上下有口饭吃,倒成了叛逆?\"

  案上的青铜镇纸被他摩挲得发亮,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他想起昨日与另外四位长老歃血为盟的场景,想起谷中弟子们期盼的眼神,胸中便涌起一股热流。

  \"这不是背叛,是拨乱反正。\"三长老猛地攥紧拳头,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成两簇火焰,\"洛神谷姓的从来不是皇浦,是我们这些用血和汗浇灌它的人。等明日议事堂钟声敲响,新的宗门立起来,他就知道,谁才是真正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茶盏在案上磕出轻响,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明明灭灭,映着皇浦云指间那柄摩挲得发亮的旧剑。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已失了光彩,像极了他此刻晦暗的眼神。窗外夜雨敲打着芭蕉,淅淅沥沥的声响里,总夹杂着几十年前的金戈铁马。

  他闭上眼,就能看见三长老当年赤裸着臂膀,将烧红的烙铁按在洛神谷的石碑上,青烟冒起时,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半颗豁牙:\"将来宗门立稳了脚跟,我要在这儿刻满咱们兄弟的名字。\"那时血与火在他们脚下燃烧,如今却要亲手将这名字从宗门谱上剜去。

  案头摊着的宗卷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通敌叛宗\"四个朱批刺得人眼疼。

  皇浦云正立于窗前,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敲击着窗棂,思索着如果处理了三长老叛乱,那么后续部署该怎么样?宗门上下人心浮动,如何安抚弟子、重整防务,桩桩件件都需仔细斟酌。

  \"叩叩。\"

  沉稳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皇浦云转身道:\"进来。\"

  门轴轻响,云鹤长老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冷风。他身形比往日佝偻许多,脸色苍白如纸,青色长袍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药渍。

  \"长老,您的伤势如何了?\"皇浦云快步上前,扶住对方微微颤抖的手臂。

  云鹤长老摆摆手,在椅子上坐稳后,才低咳两声:\"劳你挂心,外伤已无大碍,只是体内寒毒顽固,怕是还要再调理些时日。\"他说着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皇浦云见他说话间气息不稳,眉头皱得更紧:\"三长老那老贼的阴寒掌力果然霸道。长老且安心休养,宗门事务有我料理。\"

  \"唉,\"云鹤长老望着窗外飘落的枯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老东西竟暗中勾结魔教妖人,若非我拼死阻拦,藏经阁的镇派之宝恐怕已落入敌手。我还是被他暗算,最后进了冰牢。\"

  皇浦云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魔教妖人也敢插手我宗门内务!待长老康复,咱们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窗外寒鸦啼叫,两人一时无言,唯有烛火在寂静中明明灭灭,映着主位上紧握的双拳与客座中沉重的喘息。

  书房里,凝滞的空气仿佛能滴出水来。座下诸位长老皆垂首不语,唯有主位旁的云鹤长老忽有苍老却遒劲的声音打破沉寂:\"宗主,三长老之事...\"他缓缓起身,青衫广袖无风自动,须发皆白的头颅微微扬起,枯瘦手指在膝头重重一顿,\"功是功,过是过。宗门规矩在前,断没有徇私之理。\"

  主位上的皇浦云指尖摩挲着墨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殿中悬挂的\"洛神心法\"拓本,最终落在云鹤长老坚毅的面庞上,声音沙哑如磨砂相击:\"罢了。\"三字出口,似有千斤重,\"传我令,封锁落霞峰。云鹤,让苏清和两个大长老...\"话音顿了顿,终究化作一声长叹,\"记住,莫要让他...污了宗门清誉。\"

  云鹤长老眼中精光一闪,抱拳躬身:\"应当如此。\"玄铁拐杖在青石地面叩出沉闷回响,他转身时,苍劲背影竟带着如松的挺拔。殿外忽有惊雷滚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将满室檀香涤荡得只剩刺骨寒意。

  晓雾还未散尽时,上霞峰的石阶上已响起簌簌脚步声。玄色劲装的弟子们鱼贯而出,霜刃出鞘时带起冷冽的风,剑穗上凝着未化的露色。下霞峰的人也到了,两峰弟子在山道隘口汇合,肃然立着,没人敢多言,只有衣袂摩擦和兵刃轻撞的微响。

  苏清的素白衣裙在一众玄色中格外醒目。她立在青石板上,指尖捻诀,望着云雾深处那座朱红山门——落霞峰的方向。阿禾攥着剑鞘的指节泛白,他身旁的几个师弟也是一般模样,虽年少,眼神却如寒星般亮。

  忽有山风穿廊而过,卷起苏清鬓边碎发。她转头时,看见阿禾正望着自己,喉结滚动似要说话,最终只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苏清微微颔首,指尖向前一点:\"按计划行事。\"声音清冽如冰泉,顺着风传到每个弟子耳中。

  三十余名弟子同时屈指叩剑,铮然剑鸣震落松针。青灰色的石阶上,玄衣如潮,正朝着那座盘踞在霞光深处的峰头,缓缓压去。这一次,他们要将那染血的权势连根拔起。

  晨雾还未散尽,落霞峰的弟子们已觉出异样。往日里只有鸟鸣与风声的山道上,今日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负责晨练的外门弟子小林最先看到那抹刺目的玄色——那是宗门执法堂的制式劲装,此刻正沿着山腰层层叠叠地铺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落霞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是…宗主门下的师兄?”小林揉了揉眼睛,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身旁的师弟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消息像野火般在弟子间蔓延,很快,所有练剑的、打坐的、打理药田的弟子都涌到了崖边,一个个扒着青石栏杆往下望,连大气都不敢喘。

  上下霞峰的弟子们个个面无表情,腰间佩着出鞘的长剑,剑刃在雾中泛着冷光。为首的是新任长老亲传弟子秦风,他负手站在最前方,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峰顶,周身散发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怎么回事?我们峰从未出过差错啊!”内门弟子赵师姐声音发颤,紧紧攥着衣袖。三长老向来与世无争,整日埋首于丹房,连宗门大比都甚少参与,怎会惊动执法堂如此兴师动众?这都是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弟子,他们可是一头雾水。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呼一声:“快看!三长老的丹房!”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青衫飘飘的三长老正站在丹房前,手中还拿着刚出炉的丹药。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山下的动静,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望向山腰的目光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