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雨潇潇故人逢-《锦绣良缘》

  雨声如注,雷光闪烁。

  沈瑜被黑衣人推搡着走出破庙,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衣衫。她回头望去,萧瑾被两名壮汉架着,脸色惨白如纸,肩头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在雨水中晕开刺目的红。

  "快走!"黑衣人厉声喝道,刀尖抵在沈瑜腰间。

  青竹在一旁瑟瑟发抖,被另一个黑衣人抓着胳膊。沈瑜心中一片冰凉——完了,落入赵家手中,她和父亲都凶多吉少。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庙前泥泞的小路。借着电光,沈瑜看到萧瑾对她使了个眼色,目光迅速瞥向路旁的树林。

  他还有后手?沈瑜心头一颤。

  下一秒,异变陡生!

  "嗖"的一声破空响,架着萧瑾的一名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紧接着又是几支暗箭从林中射出,精准命中押送沈瑜和青竹的黑衣人。

  "有埋伏!"为首的黑衣人怒吼,举刀四顾。

  萧瑾趁机挣脱束缚,一个箭步冲到沈瑜身边:"跑!"

  沈瑜来不及多想,拉起青竹就往树林方向狂奔。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但她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往前跑。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树枝划破了衣裙,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边!"萧瑾追上她们,指引方向。

  三人跌跌撞撞地穿过树林,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停下。萧瑾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示意她们进去。

  山洞不大,但干燥整洁,角落里甚至堆放着干柴和火石。萧瑾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暖黄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他惨白的脸色。

  "你...你的人?"沈瑜喘息着问。

  萧瑾点头:"我的亲卫。他们一路暗中保护,但赵家的人太多..."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你伤得很重!"沈瑜顾不得其他,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萧瑾勉强笑笑:"没事...重要的是你安全了。"

  沈瑜心头一热。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她的安危?她小心翼翼帮他脱下外袍,露出肩头的伤口——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已经有些发炎。

  "需要立刻处理。"她转向青竹,"找找洞里有没有干净的水和布。"

  青竹很快在洞内找到一个水囊和几块干净的布条。沈瑜用水清洗伤口,萧瑾疼得额头冒汗,却一声不吭。

  "为什么救我?"沈瑜低声问,"如果真如告示所说,是你下令抓了我父亲..."

  "那不是我。"萧瑾咬牙道,"是赵嵩伪造的。我从未背叛过你。"

  沈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火光下,萧瑾的眼睛如墨般深沉,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她想起他们初遇时他救她的情景,想起他教她防身术时的耐心,想起他送她的那支凤凰玉簪...

  "证明给我看。"她最终说道。

  萧瑾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我查到的证据。"

  油纸包里是几份密信和一张画像。沈瑜拿起密信细看,上面详细记录了赵嵩如何伪造废太子谋反的证据,如何陷害忠良。而那张画像上的人,赫然是她的母亲——沈夫人!

  "这是..."

  "废太子府的记录。"萧瑾声音虚弱但清晰,"你母亲曾是废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后来嫁给了你父亲。废太子被陷害时,将名单托付给她保管。"

  沈瑜如遭雷击。母亲竟然是废太子妃的侍女?那她与废太子...

  "别多想。"萧瑾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母亲只是忠人之事,与废太子并无私情。"

  沈瑜将信将疑,继续翻看那些文件。最后一张纸让她浑身一震——那是一道密旨,盖着先帝的玉玺,证明废太子清白,并命人将真相呈交新君。

  "这是..."

  "先帝临终前留下的密诏。"萧瑾解释道,"废太子被害后,先帝才知冤枉了儿子,但为时已晚。他将密诏交给心腹保管,却被赵嵩派人截杀。"

  "那这份..."

  "是抄本。原本据说藏在一幅绣品中。"萧瑾凝视着她,"就是你母亲绣的那幅'凤穿牡丹'。"

  沈瑜脑中闪过母亲未完成的那幅绣品,凤凰的眼睛处奇特的针法...凤眼藏真!

  "我明白了!"她惊呼,"名单和密诏都藏在那幅绣品的凤凰眼睛里!"

  萧瑾眼前一亮:"那幅绣品现在在哪?"

  "绣坊失火..."沈瑜声音哽咽,"恐怕已经..."

  萧瑾握住她的手:"不一定。你母亲如此谨慎,很可能还留有其他副本。"

  沈瑜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那块绣片:"这是我在母亲针线盒暗格里找到的。"

  萧瑾接过绣片,仔细检查:"这是印章的图案..."他翻到背面,念道,"'东宫印鉴,凤眼藏真'..."他猛地抬头,"沈小姐,你母亲可还有其他遗物?"

  沈瑜思索片刻:"除了绣楼那些被烧毁的,就只有..."她摸出父亲给她的玉佩,"这个。"

  萧瑾接过玉佩,对着火光仔细查看:"玲珑阁?"

  "父亲让我去苏州找林嬷嬷,说她会帮我。"沈瑜解释道,"玲珑阁应该是地点。"

  萧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苏州玲珑阁...我知道那里。"他顿了顿,"那是废太子妃的产业。"

  又一个震惊的消息!沈瑜一时难以消化。母亲是废太子妃的侍女,父亲知道废太子案的真相,现在又冒出个废太子妃的产业...

  "所以这一切..."

  "都是一场延续了十五年的阴谋。"萧瑾声音低沉,"赵嵩为了掩盖自己诬陷废太子的罪行,不惜杀害所有知情人。现在他发现了你母亲与废太子的联系,所以对沈家下手。"

  沈瑜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赵家绝不会放过她和父亲!

  "我父亲..."

  "暂时安全。"萧瑾安慰道,"赵嵩需要他做人质,引你出现。"他犹豫了一下,"沈小姐,我们必须去苏州,找到林嬷嬷和那份名单。"

  沈瑜看着萧瑾苍白的面容和肩头的伤,心中一阵酸楚。他为查清真相身负重伤,而她却误会他、怀疑他...

  "对不起。"她低声道,"我不该怀疑你。"

  萧瑾摇摇头:"换做是我,也会怀疑。"他微微一笑,"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知道真相了。"

  洞外雨声渐小,火光映照下,萧瑾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沈瑜想起他们初次相遇时,他也是这样,在危机中给予她安全感。

  "你的伤需要好好休息。"她轻声道,"明天再赶路吧。"

  萧瑾点点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沈瑜慌了神,连忙扶他躺下。

  "你发烧了!"她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心急如焚。

  "没事..."萧瑾声音微弱,"只是...有点累..."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就闭上了。沈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检查他的脉搏——还好,只是昏迷。

  "小姐,萧世子会死吗?"青竹小声问,眼中含泪。

  "不会的。"沈瑜坚定地说,"他不会有事。"

  她撕下自己内衫的干净部分,沾水为萧瑾擦拭额头和身体降温。整个晚上,她都守在萧瑾身边,不敢合眼。

  天蒙蒙亮时,萧瑾的烧终于退了。沈瑜精疲力竭,靠在洞壁上小憩。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披上外衣。

  睁开眼,萧瑾正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柔情。见她醒来,他迅速收敛情绪,变回那个克制的萧世子。

  "你好些了?"沈瑜坐直身体,关切地问。

  萧瑾点头:"多亏沈小姐照顾。"他看了看洞外,"雨停了,我们该出发了。"

  "你的伤..."

  "不碍事。"萧瑾站起身,虽然脸色仍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赵家的人肯定在四处搜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三人简单收拾后离开山洞。萧瑾带着她们走小路,避开官道。途中,他摘了些草药,嚼碎后敷在伤口上。

  "你的亲卫呢?"沈瑜问。

  "分散赵家的注意力去了。"萧瑾神色凝重,"我们得靠自己到苏州。"

  一路上,萧瑾格外警惕,每走一段就停下来观察四周。沈瑜学着他的样子,也开始注意路上的痕迹和声响。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溪边休息。沈瑜帮萧瑾换药,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恢复得真快。"她惊讶地说。

  萧瑾微笑:"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些。"

  沈瑜为他包扎好伤口,突然注意到他手臂内侧的那个刺绣图案——母亲当年绣的青竹。她轻轻抚过那些已经褪色的丝线,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救了你,现在你又救了我。"她轻声道,"真是缘分。"

  萧瑾目光柔和:"是啊,缘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青竹在一旁偷笑,被沈瑜瞪了一眼。

  休息过后,三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庄。萧瑾用身上的玉佩换了些干粮和一辆旧马车,还买了几件粗布衣裳让三人换上伪装。

  "今晚在马车里过夜,明天一早就能到苏州。"萧瑾说。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青竹在马车里睡着了,沈瑜和萧瑾坐在车外,望着满天繁星。

  "萧世子..."沈瑜犹豫地开口。

  "叫我萧瑾吧。"他轻声道,"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沈瑜点点头:"萧瑾,你当初为何会来江南调查废太子案?"

  萧瑾沉默片刻:"这是我父亲的心愿。他当年与废太子交好,始终不信太子会谋反。"他望向远方,"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查清真相,还太子清白。"

  "所以你才对我的'凤穿牡丹'如此执着..."

  "是的。我查到当年藏名单的绣品用的就是这种技法,而江南会此技法的绣娘寥寥无几。"萧瑾看向她,"遇见你,是意外,也是天意。"

  沈瑜心头一热。月光下,萧瑾的侧脸如雕塑般完美,那双总是沉稳如墨的眼眸此刻映着星光,熠熠生辉。

  "到了苏州后,我们该怎么做?"她转移话题,掩饰加速的心跳。

  "先找林嬷嬷。"萧瑾思索道,"她应该知道名单的下落。"

  沈瑜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萧瑾,你说赵嵩为何突然现在对'凤穿牡丹'如此执着?都过去十五年了..."

  "因为新君。"萧瑾压低声音,"当今圣上最近开始重新调查废太子案,赵嵩害怕真相大白,所以急于销毁证据。"

  沈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赵嵩这是做贼心虚。

  夜风微凉,沈瑜不自觉地往萧瑾身边靠了靠。萧瑾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冷吗?"

  沈瑜摇摇头,却没有挣脱他的手臂。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刻。

  第二天中午,苏州城墙终于映入眼帘。作为江南重镇,苏州城比沈瑜想象的还要繁华。高大的城门前,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城门有官兵搜查。"萧瑾警觉地说,"我们得换个方式进城。"

  他带着沈瑜和青竹绕到城西一处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个供樵夫进出的小门,守卫松懈。三人顺利混入城中。

  苏州城内水道纵横,石桥如虹。萧瑾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院门上挂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书"玲珑阁"三个小字。

  "就是这里。"萧瑾低声道。

  沈瑜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过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

  "找谁?"老妇人警惕地问。

  "林嬷嬷。"沈瑜取出父亲给的玉佩,"沈家沈瑜求见。"

  老妇人看到玉佩,眼睛一亮,连忙打开门:"小姐终于来了!老奴等了十五年啊!"

  三人被引入内室。林嬷嬷关好门窗,这才仔细打量沈瑜,突然老泪纵横:"太像了...和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

  沈瑜不明所以:"林嬷嬷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林嬷嬷抹着泪,"老奴是废太子妃的乳母,你母亲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我们情同母女啊!"

  沈瑜震惊不已。母亲与废太子妃竟如此亲近?

  "嬷嬷,"萧瑾上前一步,"沈小姐此来是为了那份名单和密诏。"

  林嬷嬷这才注意到萧瑾,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是..."

  "镇北王世子萧瑾,奉皇命调查废太子案。"

  林嬷嬷脸色一变:"萧家?萧老王爷的公子?"

  萧瑾点头。林嬷嬷突然跪下:"世子殿下,求您为太子妃和废太子申冤啊!"

  萧瑾连忙扶起她:"嬷嬷请起。我此来正是为此事。"

  林嬷嬷拉着沈瑜的手:"小姐,你母亲临终前将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保管,说等小姐长大后交给你。"她颤巍巍地走向内室,"跟我来。"

  内室里有个暗格,林嬷嬷从中取出一个锦盒,交给沈瑜:"这是夫人留下的。"

  沈瑜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精美的绣品,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正是"凤穿牡丹"的图案。翻到背面,凤凰眼睛处用极细的金线绣着几行小字。

  "这是..."

  "废太子的血书和先帝密诏。"林嬷嬷低声道,"夫人用特殊针法绣在上面,只有对着光才能看清。"

  沈瑜将绣品对着窗户,阳光透过绣线,果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废太子亲笔所写的冤情陈述和先帝平反的密旨!

  "找到了!"萧瑾激动地说,"这就是能证明赵嵩罪行的铁证!"

  沈瑜双手颤抖,母亲的遗物,废太子的血书,十五年的冤屈...一切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小姐,"林嬷嬷突然跪下,"老奴还有一事相告..."

  "嬷嬷请说。"

  林嬷嬷看了看萧瑾,又看了看沈瑜,最终下定决心般说道:"小姐并非沈老爷亲生,而是...而是废太子与太子妃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