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迎击-《代宋之锋镝长歌》

  刘然纵身而上,与前方惊惧的弓箭手错身而过。

  在他身后则是密集的脚步声,其中有身负重伤的李孝忠,还有宋炎,以及十来名亲卫和弓箭手们,皆紧随其后。

  李孝忠手持斧子,望着前方数百名党项甲士,眼里无一丝惧怕,唯有视死如归,与他一同的还有宋炎,二人虽伤势在身,但在此刻却未曾选择退缩。

  其中隶属镇戎军的何丰冲的最快,一溜烟就出现在了刘然的前方,他此刻手里握着一把大刀,脸上还有一道前不久留下的伤疤,此刻只是被干了的血痂勉强糊着,才没裂开。

  刘然记得,这是何丰三日前对敌落下的伤口。

  奔走在另一侧的是章万,这名庆州军使的腿脚有些不便,隐约能见到一缕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大腿渗出,这也是这些时日厮杀出现的。

  对于章万,刘然记忆很是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军使,更是因为章万是最早在青山寨娶妻的人,如今他能够悍不畏死的冲杀,就是为了躲在寨后的妻,以及那尚未出生不知性别的孩子。

  不过虽还未出生,章万却早早就定下了名,叫两万,因为两万比万多。

  在章万看来,他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一定是男孩,也一定会比他这个只有万的人强,所以必须叫两万。

  再往前冲数步,亲卫们的身影渐渐超过了刘然。

  “稳住!稳住!”张介的呼喝声在前方响彻。他一手组织惊惧的士卒,一手持刀在前厮杀,一名冲在前的党项甲士与他纠缠交战在一块,二人手中大刀当空碰撞,发出激烈的震动,其力道又让双方不由向后方踉跄后退。

  刘然微微放慢脚步,以便于调整作战姿势。

  由于寨前山道地形呈现斜坡,以及只有两丈宽,所以党项甲士虽有数百人,但与弓箭手交战在一块的,也只有最前方的十来人。

  只是党项甲士在耶和小狗盛的带领下,每个人都暴起凶性,所以即使只有十来人,也显得无比可怕,根本不是寻常弓箭手能够抵挡的。

  因此哪怕占据斜坡有利位置,弓箭手们也被强势的敌人逼迫的节节败退,气势极为衰竭。

  只不过随着刘然等人加入,全寨仅剩的兵力都在此刻投入后,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弓箭手,只觉得在这喧嚣的战场中,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股整齐富有节奏的轰鸣脚步声。

  与此同时,在那寨内,忽然还有一阵阵战鼓声。

  这声声战鼓与寻常时期擂鼓壮士所敲击的动静,丝毫不能相比,更别说与此刻党项人发出的战鼓对比了,简直可以说气势相差甚远。

  然而,当这战鼓擂动的声音从寨内传出时,在场所有在前线拼杀的弓箭手们,却凭空生出了力量。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能够握刀的男人,都全部出现在战场上了。

  因此,在此刻擂鼓的人,唯有寨内的女人。

  在这看似乏力的战鼓动静中,许多人都强烈感受到了其传达的信念,还有节奏。这令本心生恐惧的弓箭手们,仿佛在此时感受到了群体的力量,他们并不孤独。

  无非是作战,不就是死么。

  身为指挥使的刘然都能够数次奋勇争先,数次危机,他们又有何惧,在这惨烈世道苟活本就不易,就这么战死,也不枉来一遭,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祖宗了。

  厮杀愈加凶狠残酷,谁都知道此战已即将落入末尾,因此无论是弓箭手也好,党项人也好,都在以手中刀剑奋力的劈砍,想要从中厮杀出一条活路。

  然而在前方竭力交战的弓箭手们,在狂热的党项人的绞杀之中,越来越难以抵挡。无论是在甲胄还是刀剑上,又或者是厮杀的体力,宋军们都无法与党项甲士相提并论。

  站在前线上的孙恩手持长枪不断劈砍刺穿,他身上的甲胄已支离破碎,就连手中长枪也不知换了几根,然而他没有后退,反而扭紧腰腹,猛然朝前一阵狂劈,与前方的党项精锐交战在一块。

  只是在这密集的交战中,孙恩手中长枪与党项人的大刀来回碰撞两次,枪杆发出呲牙的动静,然后就再也支撑不住骤然从中断裂。

  猝然断裂的长枪,朝左侧飞去,这令孙恩手中攻击一顿,而后他尚未来得及更换武器,下一刻两名身披瘊子甲的党项武士,便迅速提刀冲了上来,随后就是一阵刀光闪过,孙恩头颅便高高飞去,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冲泻而出,将周围的同袍淋了一身。

  正在右边厮杀的冯广,忽地被淋了一身热血,他下意识侧头望去,恰好看见孙恩无头的尸体轰然倒下。

  透过倒下的尸体,他的视线一下就空了,可以直接看到失去孙恩阻拦的战场,霎时间如同缺了堤口的洪水般,奋力朝他袭来。

  见着勇猛精进的党项甲士,冯广突然觉得心中一窒,恐惧瞬间卷过全身,让他的动作为之一僵。

  面对身手僵硬的冯广,党项甲士心中大喜,脸上闪烁狞笑,没有任何客气,抬手就是一招大力劈砍。

  锋芒将至,冯广的身体似乎完全失去了掌控,但眼前视线却无比的清晰,然而毫无用处,因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大刀直直朝他面门袭来,却毫无办法。

  这下死也,冯广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就在此刻,忽有一柄长枪探出,与党项人的大刀硬碰硬撞在一起,发出郎当震动。

  “退后。”

  冯广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紧接着一点寒芒亮如雪,纵横往复向杀去。

  那点寒芒,正是长枪的枪尖。

  党项甲士怒喝一声,将手中长刀奋力一舞,想要将敌人长枪破开。

  可他没能想到,这长枪竟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凌厉。在极短的时间,竟连续出枪四五次,在他臂膀,腹部,腿根留下阵阵细微的伤口,令人根本根本无暇应付,只能下意识后退。

  随着甲士后侧,斜坡之中,他身子顿时出现空挡。

  而后又是挺枪一刺。

  甲士见此,急忙以刀劈砍,想要护住周身,然而枪尖实在太快。刀未至枪身,枪尖已出现在他眼前,然后由着枪主人一动,只见“噗嗤”一声,锐利枪尖毫不停歇灌入那人眼眶内,先将眼珠子扎穿,然后深入颅脑内,又将黄的白的红的全部随枪拔出而爆射出来。

  在那甲士士临死之前,剩余的右眼终于看清了敌人。

  那是一名,身着破碎黑色山子纹甲的男人。

  这大抵是宋军的头领吧!

  带着最后的念头,甲士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