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静观其变望渔利-《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陈元康与邢邵两人一入屋内,只见高澄斜倚在凭几上。

  待二人入坐对案,高澄指尖随意一推,案上文书便滑至二人面前。

  邢邵执起其中一卷,只阅到一半,便抬眼去瞧高澄神色,正对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子才可瞧见了?西兖州这些郡守,也都是学着你呀!你前嘴刚说高平郡,这高平郡守便扯济阴仓廪更足!每个郡守推诿理由一大堆,竟无一人真心去想利民之计……”

  邢邵只得低眉浅笑:“大将军,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流民易乱,大家也只是怕因小失大!”

  “得了!废话也不多说,我已想了对策,你按我的意思撰文就成!”

  邢邵立刻铺开文书,执起豪笔。

  “各州郡,当以体恤民生为务,不得以查缉间谍、弹压民乱为由,拒纳流民。”

  秦姝听了,眼底忧色渐渐化开,低头瞥见指尖沾染的墨痕,唇角浮起一丝浅笑。便将手隐在袖中,悄然出屋。

  高澄目光追着她身影,继续说着:

  “这第一步,便是垦荒屯田,城郊无论哪个方向,只要适宜耕种,立刻着人开垦,再筑堡立寨,分遣精兵戍守,护卫田庄。

  之后就接纳流民,为固城戎防守,各州郡于城外五十里处,选交通要道设点布帐,依循着流民旧籍核校登记。每凑足千人便送城中统一调配。

  老幼妇孺皆配予新垦田地,使其耕织自养。而每户丁壮者余一人侍奉,其余通通编入军伍,充实各州兵力!

  期间该放粮放粮,所需粮秣上报朝廷集调

  若遇敌寇进犯,则当因势决策,便宜行事。待平定侯景之逆,就以册载记录,遣返流民回归原籍。”

  邢邵行笔如龙游水,陈元康略有担忧:“大将军,不定下哪些州郡收容流民?”

  高澄微微摇头:“不用,流民到哪儿便是哪儿,即便是滑台,也是一样!”

  “一旦侯景来犯,新附之民必先受其害,开垦之劳恐会毁于一旦!届时过了秋收,仍需朝廷开仓,那……”

  未等陈元康说话,高澄便笑着打断他:

  “我先前亦有此忧,若不是阿姝,我也是当局者迷!

  元康,你想想,黑獭若入河南,可敢深入?

  侯景投西魏,当真诚服?

  不过各怀鬼胎,利聚而来!

  如今我便要堵一把,侯景没那个能耐敢往东进取!”

  陈元康闻言垂首细思,再抬眼已见邢邵搁笔呈上文牍。

  高澄略一过目,朱印已重重压上:“即刻颁行诸州,敢有阻滞欺压流民者,以国法论处!”

  等邢邵出门,高澄又对陈元康说道:

  “还有个事儿,你去办!”

  “大将军有何吩咐?”

  “徐州接壤梁国,只是刺史王则,一向性贪,以往又是侯景部将,这件事我不好交给他。

  就由你亲赴徐州,安排一些精干之士,赴梁国市肆采购粮秣。且行事务必机密,慎勿张扬!”

  陈元康闻言,眼中闪出精光,直赞:“大将军此策甚妙!以此虚耗梁国仓廪,弱其战备。同时充盈我国粮备,乃一举两得!”

  “萧衍图我河南之地,我便来个釜底抽薪!趁此时还与梁国通使交易,这事儿务必要快,还得隐密!”

  “是!”

  此时此刻,高澄早已没了前些时日那些忧虑,只觉心中畅快。

  南边萧衍虽是遣了军队运输粮草,可如今犹滞梁境,侯景也是急得焦头烂额。

  北受高澄兵压,自然不敢贸然再向东进取,如今刺杀失败,越发惧怕北面压军,于是又割东荆、北兖州、鲁阳、长社四城再度向西魏款曲。

  同时上表梁武帝萧衍:

  “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关中,自救目前。

  臣既不安于高氏,岂见容于宇文!

  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图为国,愿不赐咎!

  臣获其力,不容即弃,今以四州之地为饵敌之资,已令宇文遣人入守。

  自豫州以东,齐海以西,悉臣控压;

  见有之地,尽归圣朝,悬瓠、项城、徐州、南兖,事须迎纳。

  愿陛下速敕境上,各置重兵,与臣影响,不使差互!”

  萧衍收到表奏,见‘臣既不安于高氏,岂见容于宇文’,此时‘宇内混壹’的理想,让他看不清这句话背后的狼子野心,唯道是自己宽宏仁德,才受侯景真心归附,所以回函亦是大方,只言:

  “大夫出境,尚有所专;况始创奇谋,将建大业,理须适事而行,随方以应。卿诚心有本,何假词费!”

  示自己用人不疑之态。

  西魏天官府议事堂内,宇文泰端坐主位,堂下于谨、李弼等将帅都侧坐席间。

  斜阳透过窗棂正好映出他眸中犀锐。

  缓抚过案上侯景使文,沉声开口:

  “侯景初叛高氏来投,我等静观其变已有时日。

  而今高氏已出兵往南,侯景又献四城请援,诸公以为,如今这援兵,该不该出?”

  宇文泰凝视着舆图上河东之地,指节轻叩案几,在他看来,实难错此良机。

  可上次邙山之战亦是因高慎叛投,图利反令自己精锐尽失。

  虽然侯景此次占据河东大半,非高慎孤穷来投可比,但侯景这个人物实难控制!

  故而一直在出兵与不出兵之间纠结。

  于谨人如其名,一向谨慎,率先说道:

  “侯景昔日跟随尔朱荣,就习兵法权术,性情难测。

  不如暂且赐他高官厚禄,继续静观其变。

  若是如今就出援兵,只怕狼子野心!”

  宇文护不以为然,只道:

  “太师,如今离侯景初次投诚,过去近三个月,但东边仍在行军,必有蹊跷!”

  所有人望向宇文护。

  “高欢若在,岂容侯景割据河南三月之久?

  昔日邙山、沙苑诸战,哪次不是高欢亲率六军?

  想来,高欢已死!”

  众人随即议论纷纷。

  有说:“高欢真的死了,那完全可以出兵啊!”

  “如此说来,高欢一死,侯景便投,这般人物,实难为用……”

  ……

  宇文护继续说道:

  “太师,侄儿以为,应当趁高澄竖子根基未稳,速遣精锐东出,趁其人心浮动之际,一举收河南之地!

  若迟疑不决,待高澄稳住东面局势...…只怕悔之晚矣!”

  宇文泰微微颔首,对此深以为然。

  “来人,书诏受侯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中书令、 河南大行台、河南诸军事,递陛下批示

  至于援军,先调集一万军士,由伺机而动!

  ……”

  宇文泰虽是同意出兵,但仍踟蹰,想的只是先稳侯景,待侯景与高澄正式交战,在在其中坐收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