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剃去胡髭归本真-《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高澄入府后,径直往鸣鹦堂。

  怒气落座在铜镜前,微微扬起下巴,下巴若蓄须确实夹杂着金色胡须,所以只留了髭。

  却不想还是有人称他为‘黄颔小儿’。

  更恼人的是,纵然只留髭,再仔细看镜中自己,也正是有些符合秦姝的戏言,平添了几分轻佻之气,反将天生的儒雅风仪掩了三分。

  对着铜镜时而蹙眉,又撇撇嘴,最后以手覆住唇上。

  吐了一口长气,忽地扬声唤道:“师罗,着人寻个修面匠来。”

  王纮闻言,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

  心头奇怪:不是前两日才修面吗?怎么今儿又要修面?!

  进屋一瞧,高澄正对镜自照,显然在为崔?那句‘黄颔小儿’耿耿于怀。

  想方才送崔?到府牢时,老人一直呼着冤枉,不承认说过那些话。

  再加崔?属清河崔氏,乃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

  于是问道:“大将军仍对崔尚书那番言语耿耿于怀?”

  高澄侧首,睖了睖王纮,没有答话。

  “只是......”王纮略一迟疑,“崔尚书始终喊着冤,坚称此话并非出自他口。”

  “呵!”高澄冷笑一声,“莫非崔暹还平白无故诋毁他不成?”

  这话王纮不好去接下茬。

  等修面匠到屋叩头起身后,刚直起身子,便听得高澄斩钉截铁。

  “来,替我将这胡髭尽数剃去!”

  修面匠闻言一怔。他为高澄修面多年,深知这缕胡髭蓄养多年,高澄向来珍视非常。

  而且北人向来崇尚蓄须,所以不敢相信,再确认了一句:“大将军要剃去胡髭?”

  “嗯!”

  王纮没想到一句‘黄颔小儿’,尽惹得高澄要剃髭。

  掩口窃笑之际只听高澄怒斥:“王师罗,笑什么笑?不许笑!”

  “来,剃了,剃了,反正留着也不好看,省得......”

  “唉,剃了干净!!”

  修面匠只好依言。

  待毛刷拂净面颊,温水涤过容颜,高澄缓缓直起身来,接过铜镜细看。

  瞧着镜中自己,恍若重返弱冠之年。

  “大将军姿容俊美,蓄须时威仪棣棣,如今去了胡髭,倒似谪仙!”

  “你倒是会说话,赏!”

  修面匠恭恭敬敬接过侍从递的银钱,再三叩首谢恩,就躬身退下了。

  此刻高澄心头倒舒畅了许多。

  “既然那老匹夫喊冤枉,就去传崔暹,到府狱对峙。”

  “诺!”

  整装起身行到回廊,恰与元仲华不期而遇。

  元仲华不由得檀口微张,只见高澄今日一袭半见色云纹罗衫,外罩狐裘领披风,没了胡髭显得格外庄雅出尘。

  一时竟忘了言语。

  怔忡了片刻,旋即含笑:“子惠哥哥这般模样......”

  “当真是......真是好看极了。”

  “当真?!”高澄唇角已抑不住上扬,忙轻咬下唇,还是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色。

  “当然是真的!”元仲华娇声嗲气。

  翩然近到高澄身前,执起高澄的手眼波盈盈。

  “子惠哥哥,晚膳就陪着我们一起好吗?”

  高澄轻笑间将手抽回,温声道:“这会儿尚有一些事待理,后面再叙。”

  说罢,飘然而去,留下元仲华嘟嘴闷气。

  崔?急得额角沁汗:

  “大将军明鉴,老臣岂敢出此狂言?

  ......老臣若真有此语,当如犬彘之辈,口不能言人语!”

  说着怒指崔暹:“定时崔仆射,仅仅因我言博陵崔氏不及清河崔氏,怀恨在心,故意构陷!”

  “崔暹,你掌御史台多年,岂不知空口无凭,何以这般污我!”

  “大将军,是李慎亲口所说。崔暹绝无构陷污蔑。”崔暹急道。

  “李慎不在邺京,是你崔暹胡诌!”

  “大将军,子才还可佐证。”

  “麻烦!”高澄低声怨了一句。

  给舍乐使了眼色,舍乐忙出门吩咐:“快去请中书令邢子才来府。”

  高澄懒得等人,直领崔暹出了府牢往东柏棠去了。

  身后只余崔?哀声疾呼:“大将军明鉴!老臣蒙冤啊!岂敢有半句不敬之言......”

  崔暹却有些心惊,他不过是想给崔?一点小小教训罢了,未料高澄直接下令将人收押。

  行路间忙问:“大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崔?!”

  高澄睖目:“黄颔小儿、黄颔小儿......我胡髭都剃了,小儿便小儿!”

  崔暹憋笑。

  “既说本将军‘难堪重任’,今日便让这'推天子上殿'的勋臣看看,谁在向‘黄颔小儿’讨饶!”

  高澄心底又气又恼。

  毕竟他非天子,对方不过一句言语冒犯,又算不得罪,更不至死。

  但若就此轻饶,又心有不甘,总得让这厮吃点苦头,才消心头之恨。

  刚转过洞门,只见兰京微微垂头示礼。

  “兰京。”高澄脚步未停,说得轻快,手却不自觉掩住鼻下:“晚膳再备一份笋菰鱼羹。”

  直接领着崔暹向中堂行去,待兰京抬头时,唯见二人背影转入堂内。

  静立了一刻,笑着跑回厨房备膳。

  “子才作保!”邢邵先瞧了瞧崔暹。

  “崔尚书绝无此语!”此言一出,高澄立身正起。

  “子才你先前分明说得亲耳所闻!?”崔暹心中叫苦不迭。

  邢邵慌忙摆手:“哎呀,季伦你莫乱说,子才当真未曾听闻!”

  “好了好了,你们都散去......”高澄终不耐烦。

  两人退出后,高澄一拳叩在案上。

  “季伦这厮整日计较世家名望,崔?更是自恃籍地目中无人。两个狂徒的门第之争......”

  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何其多,不入耳来犹可不计较,却偏偏因这些世家子弟的意气之争,引出自己的大笑话。

  如今还骑虎难下了,可崔暹是自己的倚重之人,怎么得都得顾着他的面子,护这个短。

  人还是不能轻易放了。

  “大将军,可传膳入内?”

  听到兰京声音,高澄急急抓起一本书,看是《礼记》,忙执书遮面佯装看书。

  “进!”

  兰京布膳时,目光不时掠过凭几上的高澄。

  只见他慵懒斜倚着,手中《礼记》举得高高,将面遮得严严实实。

  书页却始终未翻。

  摆好后轻声:“大将军用膳!”

  “知道了,下去吧!”

  高澄蹙眉盯着兰京皂靴仍在原地未动,心头纳闷儿人怎么还不走,只见他又靠近自己迈了两步。

  忽觉书卷一沉,是兰京的手覆了上来,缓缓将书卷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