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宋廷警觉-《巴图虎》

  848 章:宋廷警觉(南宋的反制措施)(至元四十三年春?临安)

  扬州衙署的灯亮到五更,赵葵将淮南茶商名册拍在案上,纸页间夹着半张虎纹茶引 —— 这是巡逻兵在盱眙渡口查获的,引面的白虎纹与南宋茶引的龙纹恰好拼合,像枚淬毒的楔子。“北人把茶引做得如此精巧,绝非只为收税。” 他用朱笔圈出三名频繁往返南北的茶商,“这几人半年内往临安运了二十趟茶,每趟都绕路经过禁军营地。”

  亲卫递上密报:云雾茶场的王敬之最近与蒙古商队往来密切,场里新雇了十几个 “北地茶师”,操着临安口音却不识茶性。赵葵指尖划过 “北地茶师” 四字,忽然起身:“备马,去茶场看看。” 晨雾中,他的铠甲沾着露水,如同一尊沉默的界碑,立在淮南防线的最前沿。

  三日后,赵葵的奏折递进紫宸殿。理宗正临幸新造的 “澄瑞亭”,见奏疏上 “北人借茶引布细作” 几字,手中的玉杯险些落地。“萧虎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他将奏折摔给侍立的徐清叟余党 —— 御史中丞何梦然,“看看你们举荐的‘安稳互市’,都安稳出什么来了!”

  何梦然扫过奏折,额角冒汗:“赵将军恐是过虑,茶引不过是贸易凭证……” “过虑?” 理宗冷笑,指着奏折里的茶师名单,“这些人昨夜在临安府闹事,被抓时搜出了北境军器图!” 原来赵葵早已安排人手跟踪,在清河坊的赌坊里逮住了两名 “茶师”,虽没审出实据,却坐实了形迹可疑。

  “传朕旨意,” 理宗踱到亭外,望着西湖的水,“命赵葵严查淮南茶行,凡与北人往来者,先押后审;临安府同步清查,不许漏过一个可疑分子。”

  临安府尹魏了翁接到圣旨时,正在审理一桩盗案。他扔下惊堂木,命捕头带三百衙役,分赴城内外的茶行、客栈、渡口,“凡持北地茶引者,不论老少,一律带到府衙备案;敢反抗者,先打三十大板!”

  清河坊的 “虎记茶行” 首当其冲。李默的伙计刚将一批皮毛装车,就被衙役围住。“我们是正经商户,有南境茶引!” 伙计亮出南宋官方凭证,却被捕头识破:“这引是真的,但你们掌柜与北人喝茶的事,街坊都看见了!” 李默恰好外出,伙计们被押走时,悄悄将一块虎纹佩塞进茶砖 —— 那是通知其他据点的信号。

  搜捕持续了三日,临安城风声鹤唳。茶馆不敢收北地茶,客栈不敢接北方客,连带着西域商人也遭盘问。有老茶客叹:“这哪是查细作,是要断了江南的茶路啊。”

  盱眙互市点的宋商王敬之,正等着将千担新茶运往北境,却被守关的宋兵拦下。“没有临安府的备案文书,不许过界。” 士兵指着他的虎纹茶引,“这玩意儿现在是祸根,留着能烧了你全家。” 王敬之急得跳脚 —— 这批茶若烂在手里,不仅血本无归,还欠着官府的茶税。

  消息传回江南,茶商们纷纷停市。龙井产区的茶农眼睁睁看着新茶发霉,哭着将茶芽倒进水沟;临安的茶栈堆满存货,价格暴跌三成,掌柜们聚在城隍庙祷告,求官府网开一面。更要命的是北境皮毛断供,禁军的冬衣缝制受阻,军需官天天往府尹衙门跑,催着 “赶紧恢复互市”。

  魏了翁焦头烂额,一边要执行圣旨,一边要应对民生压力,只能偷偷放宽渡口检查 —— 对那些 “看着不像北人的”,睁只眼闭只眼。

  史宅之在书房听完茶市乱象,将赵葵的密信放在理宗的御批旁。信中说 “白虎堂似有蛰伏,恐是欲擒故纵”,而御批则写 “严查到底,务绝后患”。“陛下被愤怒冲昏了头,何梦然又在推波助澜。” 他对心腹郑清之道,“再这么闹下去,不用北人动手,江南自己就乱了。”

  次日早朝,何梦然正痛斥 “赵葵办事不力,让细作漏网”,史宅之突然出列:“中丞大人可知,停市一日,淮南损失税银五千两?禁军缺皮毛,冬训已停三日?” 他呈上茶农请愿书,“萧虎要的就是咱们自乱阵脚,断了互市,正中其下怀。”

  理宗皱眉:“那依你之见?” “边查边放。” 史宅之叩首,“让赵将军秘密清查细作,明面上恢复互市,但北地茶引需官府加印,由淮南转运司统一管理 —— 既保商路,又控风险。” 这话既给了理宗台阶,又留了反制空间,朝堂上顿时响起附和之声。

  理宗在御书房翻着史宅之的 “折中策”,又看何梦然的 “强硬疏”,手指在两份文书上犹豫。昨夜他做了个梦,梦见萧虎骑着白虎闯进临安,惊醒后冷汗湿透了寝衣 —— 这让他倾向于 “严查”;可军需官刚报,再缺皮毛,驻守长江的禁军就得穿单衣过冬,这又让他觉得 “恢复互市” 更要紧。

  “史宅之说‘萧虎意在搅乱经济’,未必不是实情。” 理宗对贴身太监道,“蒙古骑兵不善水战,打不进江南,就想用茶引拖垮咱们?” 太监揣度圣意:“陛下圣明,既不能让北人看笑话,也不能冻着禁军爷们。”

  最终,理宗下旨:“淮南互市照旧,但北地茶引需经南宋官府核验加印;赵葵专司捕细作,魏了翁负责稳定茶市,各司其职,不得推诿。” 这道旨意看似两全,实则将矛盾踢给了地方,为后续的角力埋下隐患。

  李默在 “虎记茶行” 的密室里拆开茶砖,看到伙计塞的虎纹佩,知道临安搜捕已过风头。“南宋官府要给茶引加印?” 他冷笑,对阿剌罕道,“正好,咱们就用他们的印,做更真的假引。” 原来他早买通了淮南转运司的一名书吏,能模仿官印的篆体。

  新的虎纹茶引很快流出 —— 引面既有蒙古的白虎纹,又盖着南宋的朱红官印,真假难辨。王敬之拿着这种 “双印引” 过关,宋兵见有官印,果然放行。北境的皮毛顺利运进江南,禁军的冬衣难题暂解,魏了翁以为 “管控有效”,放松了警惕。

  只有赵葵察觉不对 —— 加印后的茶引流通量反而比以前大,他命人暗访书吏,却发现那名书吏已 “暴病身亡”,桌上留着半块没刻完的官印木模。

  赵葵没声张书吏之死,反而放出消息:“已抓到白虎堂细作,供出了临安据点。” 实则在清河坊布下暗哨,盯着 “虎记茶行” 的动静。他知道李默狡猾,硬碰硬抓不到把柄,便学萧虎的 “迂回术”—— 派心腹扮作失意文人,混进与白虎堂有往来的南宋官员圈。

  这招果然奏效。一名曾收过白虎堂贿赂的通判,见 “细作被抓”,怕牵连自己,偷偷向赵葵的人透露:“每月初一,虎记茶行的伙计会去灵隐寺上香,与一个戴玉冠的人接头。” 赵葵立刻调兵包围灵隐寺,却只抓到几个真上香的百姓 —— 那通判是故意给假消息,试探风声。

  “李默比我想的更谨慎。” 赵葵在寺外的茶摊喝茶,望着香火缭绕的大殿,“他在等咱们放松警惕,这才是最危险的。”

  恢复后的茶市表面热闹,底下却暗流汹涌。宋商们既用北境茶引赚钱,又怕被官府当细作抓,纷纷向史宅之的人送礼,求 “庇护”;蒙古商队则借着互市,将南宋的丝绸、瓷器源源不断运往北境,其中夹杂着李默搜集的水师布防图。

  史宅之的应对是 “以商制商”—— 扶持几名忠于南宋的大茶商,让他们垄断淮南茶市,挤压白虎堂外围商户的空间。王敬之就因被排挤,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向李默求助,反而被更深地套牢,成了传递假情报的棋子。

  这场无声的较量里,没有刀光剑影,却比战场更凶险。一名南宋茶商试图向赵葵举报,刚走出茶行就被 “劫匪” 灭口;而白虎堂的一名探员,也因喝了被下了药的茶,在渡江时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暮春的一场雨,洗绿了临安的柳岸,却洗不掉茶市的阴霾。理宗看着新报的税银 —— 比上月恢复了七成,满意地点头,觉得史宅之的 “折中策” 果然有效。何梦然虽心有不甘,却因抓不到实据,暂时收敛了弹劾。

  只有赵葵和史宅之知道,真正的威胁远未解除。在白虎堂的密档里,李默写下:“南宋官府已中计,以为加印可控茶引,实则为我所用。” 而赵葵的军报末尾,则标注着:“灵隐寺接头人身份不明,疑为朝中重臣,需慎查。”

  淮河的水依旧东流,载着看似平静的商船,也载着南北双方的算计。这场由茶引引发的暗战,才刚刚开始,而江南的每一片茶叶,都可能藏着决定胜负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