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扬州易手-《巴图虎》

  877 章:扬州易手(内应发难与城池陷落)(至元四十三年夏?扬州城)

  扬州通判王显站在粮仓西墙下,指尖抚过假砖缝里的引线。这三十斤火药是他分三次藏进来的,每次都借着 “防潮修缮” 的名义,用桐油布裹着塞进夹层,引线末端接在一口枯井里,井中堆满浸透硫磺的艾草 —— 只需一支火把,半个时辰后,整座粮仓就会化为灰烬。

  “大人,真要烧?” 心腹衙役的声音发颤。王显看了眼更夫敲过的梆子,已是亥时三刻,江面上的炮声隐隐传来,那是萧虎的破江军在示警。“烧。” 他从袖中掏出火折子,铜制的外壳被汗浸得发亮,“记住,火起后往西门跑,那里有人接应。”

  他最后看了眼粮仓的匾额,“天下粮仓” 四个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前他刚任通判时,曾在这里亲手接过赈灾粮,那时的誓言犹在耳畔。可现在,他却要亲手点燃摧毁它的火种。火折子 “嗤” 地亮起,他转身就走,没敢回头看那窜起的火苗。

  粮仓的爆炸声震碎了扬州的夜空。先是闷响如雷,接着火光冲破屋顶,将半个城照得通红,麦粒混着火星像下雨般落下,砸在惊慌奔跑的百姓头上。守将李庭芝正在巡城,听见巨响翻身下马,刚跃上城楼就看见粮仓方向的浓烟:“是西仓!快调兵救火!”

  可兵还没调出,东街又传来喊杀声 —— 白虎堂的外围成员按约定起事,穿着百姓衣服的壮汉们手持短刀,砍断了衙门前的旗杆,还在路面撒了铁钉,阻止士兵调动。“是细作!” 李庭芝拔刀出鞘,却发现身边的亲兵少了一半 —— 昨夜外戚主帅韩震以 “换防” 为名,调走了大半精锐去保护自己的私宅。

  更要命的是,火药库的守军也乱了。有个被买通的库兵谎称 “西仓火蔓延过来了”,骗开库门,转眼就把钥匙扔进了火里。李庭芝望着混乱的街道,忽然明白:这不是意外,是蓄谋已久的叛乱。

  西门守将周勇是白虎堂安插最深的棋子。他看着城内火光冲天,故意下令:“所有士兵去救火,留十个人守城门!” 等大部队一走,就对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十人刚把吊桥放下一半,就被从暗处冲出的壮汉用麻袋套住脑袋,拖进了城楼底下。

  周勇亲自升起吊桥,又打开城门上的小窗,朝着城外的芦苇荡晃了三下手电(改为 “举起三盏灯笼”)。盏茶功夫,帖木儿的骑兵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为首的百户长勒住马:“周将军,萧将军有令,进城后不得扰民。” 周勇点头,指着城内的主干道:“直走是府衙,韩震的亲兵都在那儿。”

  骑兵入城时,周勇站在城门洞,摸着门轴上的刻痕 —— 那是他十年前刚当守军时刻的,当时发誓要 “与城门共存亡”。现在,他却亲手把敌人放了进来,冰凉的门轴硌得手心生疼。

  外戚主帅韩震在私宅里被爆炸声惊醒,丫鬟刚递上外衣,就有亲兵滚爬进来:“将军,西门被破,蒙古兵进城了!” 韩震的手一抖,玉带扣摔在地上,他这辈子没打过仗,靠着姐姐是贵妃才当上主帅,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备马!去南门!” 他扯掉官帽上的簪缨(改为 “扯掉帽缨”),连盔甲都没穿,跟着两个亲兵往后门跑。路过府衙时,正撞见李庭芝带着残兵抵抗,李庭芝见他要逃,嘶吼着:“韩震!你敢走我就参你通敌!” 韩震却只顾着催马:“留得青山在……” 话没说完,马就被乱兵惊了,他摔在地上,爬起来还在喊:“给我牵另一匹!”

  他最终从南门的狗洞钻了出去,连靴子都跑丢了一只。后来有人说,看见他光着脚躲在城外的坟地里,怀里还抱着个装金银的匣子。

  李庭芝退守府衙时,身边只剩不到百人。他让人搬来桌椅堵住大门,自己靠着廊柱喘气,胸口的箭伤还在流血 —— 那是巷战时被流箭射中的。“将军,降了吧!” 一个小兵哭着说,“韩震都跑了,咱们守给谁看?”

  李庭芝掏出令牌,上面刻着 “扬州卫” 三个字:“我是守将,城在人在。” 他让人把府衙的卷宗烧了,免得落入敌手,火光中,他看见自己刚到扬州时写的《防务策》,上面说 “西门最险,需增兵三倍”,可韩震嫌浪费军饷,只派了五十老弱。

  蒙古兵开始撞门,门板 “咯吱” 作响。李庭芝拔出佩剑,剑尖对着自己的喉咙:“告诉萧虎,扬州军人没孬种,只是…… 遇上了奸贼。” 门被撞开的瞬间,他的剑也抹了下去,鲜血溅在 “忠勇” 匾额上,与火光融成一片。

  萧虎入城时,街道上还躺着尸体。他勒住马,看着一个蒙古兵正要砍杀跪地求饶的百姓,立刻喝道:“住手!” 那兵愣了一下,被萧虎亲手抽了一鞭子:“我的令没听见?禁屠城,保商户!”

  他让人在十字路口贴出布告,用汉蒙双语写着:“凡归顺者免赋一年,商户开门营业者赏茶引一张,敢抢掠者斩!” 又命张诚带着亲兵巡查,见有士兵私藏财物,当场枭首示众。有个老掌柜颤巍巍地开门,萧虎亲自走进铺子,拿起一把茶壶:“这壶不错,多少钱?” 掌柜吓得不敢要价,他却放下十文钱:“买卖归买卖,规矩不能破。”

  百姓们躲在门后偷看,见蒙古兵真的不杀人,还帮着救火,慢慢有胆大的开始收拾街道。萧虎站在府衙的台阶上,对周显道:“扬州是江南门户,民心比城墙更重要。”

  李默带着人查抄府衙时,在王显的书房发现了一本密账。上面记着每个内应的名字和 “功劳”:周勇 “开西门”,赏田五十亩;库兵 “烧火药库”,赏银百两…… 最末页还有个红圈,写着 “韩震” 二字,旁边注着 “贿银五千两,允其南逃”。

  “这是萧将军要的证据。” 李默把账册递给萧虎。萧虎翻到韩震那页,冷笑一声:“南宋的官,果然值钱。” 他让人把账册抄录多份,派快马送往淮南各城 —— 这既是炫耀白虎堂的能力,也是警告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王显站在一旁,看着账册上自己的名字,手心全是汗。李默拍了拍他的肩:“萧将军说,淮南转运使的位置,还空着。” 王显的腿一软,差点跪下 —— 他知道,这既是奖赏,也是提醒:他的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扬州陷落的消息传到临安时,理宗正在御花园赏荷。信使滚爬进来,手里的塘报沾着泥水,“扬州…… 破了” 四个字像冰锥刺进他心里。他猛地站起,踢翻了赏荷的木盆,荷花落了一地,像极了扬州城的残垣。

  “韩震呢?李庭芝呢?” 理宗的声音发颤。当听到韩震奔逃、李庭芝战死的消息,他突然捂住胸口,咳了起来。史宅之趁机进言:“陛下,当务之急是释赵葵,让他去守长江!” 理宗这才想起被软禁的赵葵,跺着脚道:“快!快放他出来!朕…… 朕错了!”

  宫里的灯笼一夜没熄,太监们抱着玉玺跑来跑去,理宗却坐在龙椅上发呆,看着案上赵葵的《江防策》,上面的墨迹已干,像在嘲笑他的昏聩。

  赵葵被释放时,身上还穿着囚服。史宅之亲自去接他,见他正在墙上刻字,“守江” 二字刻得入木三分。“将军,陛下命您即刻领兵,收复扬州。” 史宅之递过兵符,声音带着愧疚。

  赵葵抚摸着兵符上的裂痕 —— 那是他当年守淮河时摔的。“扬州已破,” 他低声道,“现在要守的是长江。” 他没回家,直接去了军营,见士兵们衣衫不整,兵器锈迹斑斑,忍不住红了眼:“韩震把你们祸害成这样……”

  点兵时,只有三千人应声。赵葵望着空荡荡的校场,对史宅之道:“给我三个月,我能练出一支劲旅。可萧虎不会等三个月。” 长江的浪声仿佛就在耳边,他知道,这场仗,难打了。

  扬州陷落的消息像瘟疫般传遍淮南。真州、通州的守将连夜派人送降书,连史宅之安插的旧部都有了异心。萧虎命帖木儿率骑兵沿江东进,张诚带水师配合,兵锋直指镇江 —— 那里离临安,只有一江之隔。

  赵葵站在采石矶的望楼上,看着长江对岸的烽火,忽然想起李庭芝的最后一封书信:“扬州破,江南危,望将军保重。” 江风吹起他的囚服一角,猎猎作响。他让人给临安送最后一封奏疏:“臣愿死守长江,但若败,请陛下…… 早做打算。”

  夕阳把江面染成血色,像在为扬州的陷落哭泣。萧虎在扬州府衙里饮着新茶,听着账房报来的商户开业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而临安的宫墙内,理宗的忏悔声被更急的警报淹没 —— 这场由内应引发的陷落,已像多米诺骨牌,推倒了南宋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