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闹啥呢!-《心理咨询室》

  第二天清晨,京都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套间的客厅已经被酒店紧急清理过,换上了新的地毯和家具,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日那场狂暴宣泄后的能量余韵,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齐天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不再空洞,那沉淀下来的金色火焰稳定地燃烧着,偶尔扫过破碎又被修复的墙壁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苏雅和黑疫使也都在收拾行装,气氛肃穆而平静,是时候离开了。倭国的风暴平息,禺狨国永沉,蛟魔王伏诛,但掀翻这天的大业,才刚刚开始。更广阔的战场,更强大的敌人,还在犄角旮旯里等着我。

  我敲响了楼下小野葵的房门。门很快开了,她已经穿戴整齐,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显然是知道我们要走。她的眼睛有些微红,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安如桑,早上好。”

  “早,小葵。”我尽量让声音显得轻松,“我们要回国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小野葵的身体还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迅速低下头,手指用力地绞着背包带子,声音闷闷的:“嗯……我知道……一路顺风。”

  看着她强忍难过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走进房间,轻轻带上门。

  “小葵,”我认真地看着她,“听我说。海见町……那个地方,你以后不要再回去了。忘掉它,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噩梦醒了,就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她抬起头,眼圈更红了,咬着嘴唇没说话。

  “这个酒店的房间,”我指了指四周,“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林风会处理一切费用。如果钱不够用,或者遇到任何困难,任何麻烦,直接去找林风,或者打我的电话。”我把一张写着林风私人号码和我国内号码的卡片塞进她手里,“记住,不要委屈自己。好好在京都大学读书,那是你凭自己努力考上的。好好生活,交朋友,享受属于你的、全新的、平静的人生。”

  我强调了“平静”两个字。这是我唯一能承诺给她的,也是我最希望她拥有的。

  小野葵紧紧攥着那张卡片,指节发白。她用力地点着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她哽咽着,努力想扬起嘴角,却显得更加脆弱,“安如桑……你们……也要保重……”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我心中暗叹。我知道她心里明白,此一别,再见遥遥无期。我的世界充满刀光剑影、神魔博弈,而她,应该拥有的是图书馆的书香、校园的樱花、以及平凡却安稳的未来。我不能,也不该把她拖入这无底的漩涡。

  我伸出手,像之前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一种兄长般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嘱托:“会的。你也一样,要好好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那小小的身影,承载了太多不该属于她的悲伤,却又倔强地想要抓住一丝光明的未来。我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心底,然后转身,拉开了房门。

  “走了。” 我没有回头,大步离开。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气氛依旧沉闷。林风亲自开车送我们。我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京都街景。

  “林风。” 我开口。

  “老板,您说。” 林风立刻应声。

  “小葵那边,”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亲自负责。确保她在京都的安全,生活无忧。酒店房间保留,费用从暗河账上走。她的学业、生活开销,全部满足。安排可靠的人,暗中保护,但不要打扰她,让她像个普通学生一样生活。明白吗?”

  林风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了然,郑重地点头:“老板放心。小野小姐的事,就是倭国暗河的头等大事。我会亲自盯着,保证她在京都过得比公主还舒服,绝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到她。”

  “嗯。” 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钱不是问题。让她过得好。”

  “明白!”

  机场很快到了。林风停好车,帮我们把不多的行李拿下来。

  “老板,苏小姐,齐先生,黑先生,一路平安!” 林风站在车旁,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辛苦了,老林。” 苏雅点头致意。

  黑疫使微微颔首。齐天只是沉默地看着远处起落的飞机,眼神深邃。

  我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倭国这边,就交给你了。暗河的眼睛,给我睁大点。”

  “是!” 林风挺直腰板。

  没有更多的寒暄。我们接过行李,转身汇入机场熙熙攘攘的人流。安检,登机,一切按部就班。当飞机巨大的引擎发出轰鸣,开始滑行、抬头,冲上云霄时,透过舷窗,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繁华又充满隐秘的都市。它逐渐缩小,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最终被云层彻底覆盖。

  机舱内,苏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齐天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机翼划过的气流。黑疫使则像入定般,枯寂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倭国之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富士山巅的熔岩鬼王、东京湾底的海坊主巢穴、海见町松本婆婆颤抖的讲述、龙三角冰冷的半截残尸、深海囚笼中蛟魔王最后的忏悔与求死、齐天那毁天灭地的悲愤、客厅里狼藉的宣泄、小野葵那递出桃子时颤抖的手和纯真的眼神……

  沉重、疲惫、悲伤、愤怒,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虚无感。

  蛟魔王死了,禺狨国永沉,龙三角的“海神”被撕碎。倭国的风暴暂时平息。但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一隅之地。

  天庭、西天……那些高高在上、视众生为棋子的存在……还有那些背叛者……

  我睁开眼,望向机舱顶棚,仿佛能穿透这层钢铁,看到那无尽苍穹之上,冰冷的仙宫和佛国。

  朱棣魂体的湮灭、汉王赵王的战死、许仙的燃尽、项羽刘邦的牺牲、白安茹的消逝、花果山的血海、禺狨国的悲鸣……还有小野葵那被肆意玩弄的、充满血泪的“命运”……

  无数的面孔,无数的血债,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一股冰冷的、却无比炽烈的火焰,在胸腔深处重新燃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坚定。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窗外的云海无边无际,阳光刺眼。

  我在心中,对着那片被我们暂时抛在身后的土地,也对着那高不可攀的穹顶,无声地再次刻下那个早已融入骨血的誓言:

  掀了这天!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悲愤的呐喊,而是带着血的教训,踏向清算的宣言。脚下的路,依旧漫长而凶险,但我的脚步,绝不会停下。

  飞机落地,熟悉的空气混杂着轻微的雾霾和汽油味扑面而来。没有倭国海风的咸腥,只有属于这座城市的、略显粗粝的喧嚣。暗河的车早已等候,一路沉默地将我们送回那间承载了太多故事、也积了不少灰的心理咨询室。

  没有惊天动地的回归仪式,只有彻骨的疲惫。打开店门,我们甚至懒得开灯,也顾不上收拾行李,各自凭着本能摸向自己熟悉的地方。

  苏雅一头扎进卧室,连外套都没脱就瘫倒在床上,几乎是秒睡。

  齐天把自己摔进客厅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旧沙发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几秒钟后,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黑疫使则像一缕真正的幽魂,飘进他那个改的“静室”,门一关,隔绝了所有声息。

  我?我直接倒在咨询室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连轴转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消耗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眼皮重若千斤,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这一觉,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刺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咔吧作响,仿佛生锈的机器重新启动。

  苏雅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弄早餐(或者说午餐)。她穿着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但眉头却习惯性地蹙着。

  “醒了?”她端着一杯牛奶出来,瞥了我一眼,“赶紧洗漱吃饭。我得去研究所了。”

  “这么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

  “急?我能不急吗?”苏雅把牛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始倒苦水,“李安如同志!你算算,咱们这几个月都在干啥,我有几天是老老实实待在研究所干活的?请假!请假!还是请假!先是莫名其妙消失去倭国,回来没两天又跑回去,一去又是好几天!我们领导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再这样下去,我这个月的工资估计又得被扣得只剩个位数!”

  她越说越气,叉着腰瞪我,“还想买房子呢!咱们那房子的首付,我看是下辈子都别想凑齐了!靠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理咨询?还是靠猴哥公园里钓上来的鱼?”

  我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买房……这确实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我们这群喊着要“掀天”的人,在人间不得不面对的、最现实的引力。我赶紧捏着嗓子,做出一副痛心疾首又信誓旦旦的模样:“老婆大人息怒!是我不好!我检讨!我一定努力挣钱!开源节流!这个月!这个月我保证天天守在店里!一个客户都不放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苏雅被我夸张的表演弄得又好气又好笑,白了我一眼:“少贫!赶紧吃你的!我走了!” 她风风火火地抓起包和外套,临出门前又回头警告道,“看着点猴哥和大师!别让他们俩再把店拆了!尤其是大师!让他动静小点!”

  “遵命!”我赶紧立正。

  苏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店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隔壁杂物间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

  咚!咚!咚!咚!

  强劲的节拍带着强烈的低音炮效果,穿透薄薄的墙壁,震得我桌上的水杯都在微微颤抖!还混杂着一些诡异扭曲的合成音效,风格极其狂野,感觉能把人的脑浆子都摇匀了!

  黑疫使……这老秃驴!他又在放他的“寂灭DJ”了!天知道他一个流亡瘟神,从哪个犄角旮旯学来的这种现代“审美”!每次听到都感觉自己的枯寂本源都要被这魔音给震散了!

  我痛苦地捂住耳朵,正想去敲门抗议一下,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嘿!臭老板!醒啦?”

  齐天精神抖擞地从客厅晃悠出来,脸上虽然还带着点挥之不去的阴郁底色,但那股子跳脱劲儿明显回来了不少。他肩膀上扛着一根……呃,一根小臂粗、锈迹斑斑的钢筋!钢筋的一头,用一根看起来随时会断的红色毛线,绑着一个……一个生锈的螺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身行头:“猴哥……您这是……要去干嘛?”

  “钓鱼啊!”齐天回答得理所当然,还用手指弹了弹那根可怜的毛线,发出“嘣”的一声轻响,“看!专业装备!”

  我:“???”

  我指着他肩膀上那根凶器般的钢筋:“用……用这个钓?还有……这螺母当鱼饵?猴哥,您确定这玩意儿……能钓到鱼?” 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一竿子甩下去,直接把鱼砸成肉泥的画面。

  “啧!肤浅!”齐天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一副“你不懂艺术”的表情,“钓鱼,钓的是心境!是意境!懂不懂?再说了,”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你看我这造型,扛着这玩意儿去公园湖边一坐,谁会觉得我是在真钓鱼?顶多觉得我是个行为艺术家!或者神经病!这叫一举两得!既能消遣,又不引人注目!学着点!”

  我:“……”

  我看着他肩上那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钢筋,再想想他口中“不引人注目”的造型,感觉一阵胃疼。公园保安不把他叉出去才怪!

  “猴哥……那公园……禁钓的……”我有气无力地提醒。

  “禁钓?”齐天眉毛一竖,“禁的是用网捞!用杆钓!俺老孙这算杆吗?这算行为艺术!艺术你懂吗?走了走了!别耽误俺老孙陶冶情操!” 他扛着他的“艺术钓竿”,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出,留下我独自在震耳欲聋的DJ魔音中凌乱。

  店里终于只剩下我和……隔壁那永不停歇的“咚!咚!咚!”。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是该回归“本职工作”了。之前去倭国,店里全靠暗河组织一个叫小玲的姑娘顶着。人家一个情报人员,硬是被逼着学了点心理咨询的皮毛,天天坐在这儿装模作样,估计也够呛。现在回来了,总不能还让人家代班。

  打开电脑,登录预约系统。很好,空空如也。清理了一下积灰的桌面,泡了杯浓茶提神。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从上午等到下午,阳光从东边挪到西边。咨询室的门,安静得像被焊死了一样。只有隔壁黑疫使那永动机般的DJ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轰炸着我的耳膜,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诡异,感觉下一秒就要召唤出什么克苏鲁邪神了。

  我撑着下巴,眼皮开始打架,哈欠一个接一个。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今天水电费多少?下个月房租多少?苏雅的首付缺口还有多大?猴哥那根钢筋要是被公园保安没收了,要不要赔钱?还有黑大师这电费……放这么大声,电表怕是得转出火星子……

  就在我哈欠连天,感觉灵魂都要被隔壁的DJ给震出窍的时候,店门“吱呀”一声,终于被推开了!

  我精神一振,立刻摆出职业微笑抬头看去——

  只见齐天扛着他那根闪亮的钢筋,上面绑着的红色毛线断了,螺母也不见了,裤腿上还沾着可疑的泥点和水草,一脸晦气地走了进来。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他把钢筋往墙角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刚找到个好位置坐下,还没开始‘艺术创作’呢,就被俩穿制服的给撵了!说俺老孙破坏公共秩序!还差点把俺老孙这‘艺术品’给没收了!哼!一群不懂艺术的凡夫俗子!”

  我:“……”

  看着这位“行为艺术家”愤愤不平的样子,再看看那根无辜的钢筋,再听听隔壁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咚!咚!咚!”,我重重地把头磕在冰冷的办公桌上。

  苍天啊!这店里的三个活祖宗……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齐天骂骂咧咧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盘腿坐下生闷气。他那身“行为艺术”沾上的泥水,在地板上留下几道蜿蜒的痕迹。隔壁黑疫使的“寂灭DJ”仿佛受到了他情绪的影响,节奏变得更加狂躁混乱,低音炮震得我桌上的笔筒都在跳舞。

  “咚!咚!咚!哐——!滋啦——!”

  这已经不是陶冶情操,这是谋杀耳膜!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儿都在跟着那诡异的鼓点共振。

  “大师!大师!”我忍无可忍,冲到杂物间门口,用力拍打着薄薄的门板,“声音小点!心脏受不了了!”

  里面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一条缝。黑疫使那张枯槁的脸探了出来,深陷的眼窝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何事?老衲正于枯寂之音中感悟寂灭真谛,渐入佳境……”

  “佳境?!”我差点破音,“您这‘真谛’再感悟下去,隔壁邻居就要报警说我们这儿搞邪教祭祀现场了!求您了大师,音量!音量调小一半!不,调小四分之三!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脆弱神经吧!”

  黑疫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在衡量“感悟真谛”和“邻居报警”哪个更重要。最终,他极其轻微、极其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门重新关上,里面的音乐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带着那股子“送葬风”,但音量总算从“拆楼”降到了“扰民”级别。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世界清静了不少。一回头,发现齐天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皱巴巴的桃子,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蛟魔王的背叛,也许是花果山的血海,也许是公园保安那张严肃的脸。

  我揉了揉还在抗议的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回办公桌后。看着电脑屏幕上依旧空空如也的预约列表,再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懒洋洋地指向了下午四点半。

  今天……大概又是个颗粒无收的日子。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那本厚厚的《变态心理学》,试图用知识武装自己(顺便催眠)。然而,隔壁那降了音量但依旧顽固存在的“咚…滋…咚…”仿佛带着魔力,每一个鼓点都精准地敲打在我昏昏欲睡的神经上。眼前的铅字开始跳舞、模糊、重叠……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像沉入粘稠的糖浆。哈欠一个接一个,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我的脑袋即将和桌面进行第三次亲密接触时——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像根针,猛地扎进我混沌的大脑!

  我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狂跳!有客户?!终于有客户了?!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电话,用平生最专业、最温和、最充满希望的声音:“喂!您好!这里是‘安心’心理咨询室!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极其不耐烦的中年男声:

  “喂!是李先生吧?我是隔壁的老王!你们家那动静!咚咚咚的!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还有那音乐!鬼哭狼嚎的!我心脏病都要犯了!再这样我可报警了!管管你家那俩神经病亲戚!”

  “……”

  我拿着话筒,石化在原地。一股冰冷的、名为“现实”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喂?喂!听到没有啊?!赶紧的!不然我真报警了!” 隔壁老王的声音还在咆哮。

  “啊…是是是!王叔!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买了新音响,调试呢!马上关!马上关!保证没下次了!” 我语无伦次地道歉,感觉脸上火烧火燎。

  “哼!快点!再有一次,我直接找物业!” 老王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我拿着嘟嘟作响的话筒,呆立当场。一腔期待化作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不是客户,是投诉。还是噪音投诉。

  “噗嗤!” 角落里的齐天显然听了个全程,没忍住笑出了声,啃了一半的桃子差点掉地上。

  我僵硬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向他,又看向那扇依旧传出诡异低音的门板。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全身。

  这就是我的生活?立志要打破天庭棋局的男人?

  每天要应付:

  一个因为首付焦虑随时可能暴走的考古学家女友。

  一个审美诡异、用DJ音乐“感悟寂灭”的流亡瘟神。

  一个扛着钢筋去公园搞“行为艺术”钓鱼、还差点被保安抓走的妖王。

  一个空无一人的心理咨询室。

  以及……隔壁邻居的噪音投诉和报警威胁。

  我默默地放下电话,默默地坐回椅子,默默地拿起那本《变态心理学》,重重地、带着某种自暴自弃的力道,把书盖在了自己脸上。

  黑暗降临,世界暂时清净。

  书页的油墨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钻入鼻腔。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闷的心跳,以及……透过厚厚的书本,依旧顽强渗透进来的、隔壁那“咚……滋……咚……”的、如同丧钟般的节奏。

  我躺在办公椅上,像一条被生活反复拍打、彻底失去梦想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