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妩儿点我-《夜夜叫我抬水?丫鬟嘎嘎乱撩》

  林妩就这样静静看着那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宛如在见证一场秘而不宣的情不自禁。

  但宁国公终究是克制的,说完那几句话,便不肯再泄露心绪。

  他从来都是现实的人,失控于他而言,不过是精湛的弦师拨错那一秒,转瞬即逝。

  未等林妩给出答案,他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

  “你可知,你面临着何等危险的境遇?”宁国公冷冷道。

  “如今的你,可是危机四伏,虎狼窥视。”

  其实他不说,林妩自己也明白的。

  她带着区区三万兵马来到北地,加上赵竞之的起义军,不到十万人。说是称王,其实不过是一支乱军罢了。也难怪起初,北地无人将她放在心上,盘於和喀什都因此吃了大亏,达旦可汗也栽了跟头。

  虽然她侥幸一路获胜,但真正两国交锋,凭的还是硬实力。

  军备,粮草,兵马。

  林妩什么都是最次等的,不说旁的部族,若是大魏此时真起了讨伐她的决心,百万大军碾压过来,所谓北武军顷刻便会灰飞烟灭。

  尤其是眼下,她白捡了盘於内乱这个大便宜,将如此大一个部族收入囊中。在此之前,被灭国的盘於是一块大肥肉,而今,林妩自己就是这块大肥肉。

  多少部族盯着她?至少,前有大魏,后有达旦。

  掠土容易守土难,那黑暗中饥渴的野兽潜伏着,目光灼灼,反光的獠牙便是悬在林妩头上的铡刀。

  唯一能让林妩缓一口气的,便是如今大魏还没有真正对她起讨伐的心思。

  “但不能掉以轻心。”宁国公沉声:“时日不远了。”

  “太后垂帘听政,宋家在朝堂上一堂言,虽说目前还不能独断专行,但……”

  他的声音愈发严厉,双眼透过虚空,不知环视到了何等情景。

  口中说出的话,亦令人心头发紧:

  “权柄易主,要不了多久了。”

  “宋家,正提议另立新帝。”

  “什么!”林妩低声惊呼。她极少会这样,但这次是真忍不住。

  另立新帝,这意味着……

  “圣上,已是弥留了。”他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着惊涛骇浪般的话语。

  林妩怔然。

  她不知道,皇帝竟然病得这般重。

  但深入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皇帝的生母出身低微,他自己幼时的处境自然也不太好。没有倚仗又不受宠的皇子,在宫中的地位,比那些个妃子养的哈巴狗儿还不如,太监宫女们明里暗里克扣他,虐待他,致使他打小身子底子就差。

  更不要说,他以稚童之身当了皇帝后,被太后用各种虎狼之药控制,身体本就亏空得厉害。

  后来,他又强行吃了些短寿的猛药,还在山洞中,为救林妩吃了不少苦。

  这桩桩件件,任凭哪一样放在寻常人身上,怕是都要废掉半条命。

  皇帝能挣扎到这个年岁,还牢牢把持朝政,实属奇迹。

  但,奇迹都是用命换来的。

  如今,也该到头了。

  林妩早有预料,只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有些惆怅。

  十九岁,不过一个半大小子而已啊。

  而且回想起来,不论这臭小子多阴险狡诈,对别人多冷酷无情,他对林妩,却没有真正地坏过。

  林妩能有今天,甚至还是托了他的福。

  “圣上……”林妩觉得心里头有点堵:“他不是在蓬瀛岛吗?据闻那儿都是仙师道长,先祖皇帝求医问药之处,难道没有回天的良方?”

  宁国公的面色却是越发严肃。

  “若是有这良方,圣上也不必化了道身。”

  化道身,古代常用的玄学避厄之法。许多人重病不治,或者大难临头时,一般就会来个跛脚道人或者云游老者,带那苦厄之人上山入道,相当于塑了个道身,好将这苦难度过。

  很多达官贵人,甚至历朝历代皇帝,都有为了避厄化道身的,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心理安慰是有了。

  走到这一步,往往已经是无路可走,最后求个心安罢了。

  林妩听宁国公这么一说,便真切感受到,皇帝确实已经一脚迈进鬼门关。

  而另一脚到底进不进……

  “圣上一心求去。”宁国公说。他向来少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解,以及一丝同情。

  “没有良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存了死志。”

  皇帝对这个人世没有留恋了,是他自己要往鬼门关里走。莫说仙师道长,便是真正的大罗神仙,也拉不回一个想死的人。

  他为什么那么想死呢?

  林妩默默地垂了一会儿头,她想,她或许知道。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一无所获,什么都是虚的,什么都是假的,权势如过眼云烟,人情似乱世飘萍。

  他已经厌倦了。

  想起自己给他下过的药,想起自己从他身上搂过的金银珠宝,想起他给自己挡的那些拳打脚踢。

  林妩觉得,自己或许需要负一点点责任。

  一点点,就一点点。

  “国公爷,与奉僖有联系吗?”林妩问。

  宁国公瞟了她一眼。

  作为一个叛国反贼,她这么问其实很不合适。奉僖是御前大太监,打听他便是打听皇帝,谁敢把消息透给反贼?

  宁国公敢。

  “每月皆有书信来往。”宁国公说。

  正如林妩信得过他,他亦信得过林妩。

  林妩听到他的话反应也很自然,仿佛宁国公理所当然对她毫不避讳。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了过去。

  “如果方便,请爷帮林妩将此物交给奉僖公公,然后转交给圣上。”

  “感念圣上昔日照拂,这是林妩,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即便手里只是个勾丝跑线的香囊。

  宁国公,更不解了。

  不过,他不爱掺和别人的事情,顶多就是看一眼这个破香囊,看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香囊是接过来了,但手一动不动。

  “唔。”淡淡的答应。

  不愉快的单音节,可以线面繁殖出一大堆含义,总的来说就是:

  皇帝快病死就算了,除他之外,这香囊是单单我没有,还是大家都没有?

  林妩莫名感到气氛变得沉重。

  “这不是我绣的,是我的管家陈吉在街上买的!”她赶紧说。

  气氛突然又松快了。

  滞留的手突然变得灵活,倏地将香囊收回怀里去了。

  “哦。”

  “无需解释。”

  “没有听的必要。”

  宁国公硬邦邦地说。

  林妩眨眨眼:

  “是吗?原来爷不想听,那林妩真是白说了,还不如说给世子爷听,想必世子爷想听。”

  耳朵正贴在门帘上的宁司寒:

  哇,坏端端的怎么就好起来了,妩儿点我呢!

  他唰地掀起门帘,满脸喜悦:

  “想听!爱听!要听!”

  “妩儿想说什么,我洗脚恭听!”

  宁国公:……

  宁司寒还在沾沾自喜,高大却出奇灵活的身体,却已经闪到他的面前,宽大的手掌只轻轻搭在他肩上,便将他翻了个底朝天,砰地掀下车来。

  “想听?”宁国公目如寒星,声音冷冽:“先有命再说吧。”

  宁司寒摔在地上龇牙咧嘴,爬起来刚要抗议,余光却突然瞟到一片黑影,面色大变。

  马车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的,被精兵包围。

  而那战衣制式,那招展的旗帜,旗帜上硕大的字……

  镇国军!

  “桀桀桀!”一个公鸭嗓尖笑起来,肆无忌惮地制造噪音:“果然还得是宁国公啊!”

  “就这般,将反贼北武王,给……”

  “哄骗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