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谣言为饵引洪流-《异世开荒称帝》

  初夏,毒辣的日头像个烧红的烙铁,死死炙烤着龟裂的土地。曾经亩产千斤的麦地稻田,如今彻底沦为寸草不生的荒地,裂开的土缝能塞进拳头,底层的黄土泛着焦渴的灰白色。腐烂的稻秧在烈日下沤成了黑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与路边饿殍身上散出的腐味混杂在一起,顺着热风灌进每个人的鼻腔,熏得人头晕目眩,忍不住阵阵干呕。

  各国的难民像被驱赶的蚁群,纷纷涌向就近的城池。他们拖着浮肿的双腿,衣衫褴褛得遮不住身体,有的用破布裹着溃烂的双脚,有的怀里抱着早已没了声息的孩子,黑压压地聚拢在各个城池大门前,把城墙围得水泄不通。城头上的士兵握着长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与城下难民绝望的哭喊声形成刺目的对比。

  南朝皇宫的议事厅内,檀香从铜炉里袅袅升起,在梁上聚成一团团白雾,却掩不住众人眉宇间的焦躁。周勤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椅角的兽毛被摩挲得油光水滑。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和田玉佩,玉佩上的饕餮纹被盘得光滑温润,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可他此刻的心思,却比北境的寒冰还要冷。

  “张猛,难民的事,你怎么看?”他抬眼看向站在下手的黑脸将军,语气听不出喜怒。张猛刚从城外巡查回来,铠甲上还沾着泥点和干涸的血渍,那是今早驱散抢粮难民时留下的。他抱拳躬身,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大王,城外难民已逾万余,东西两片难民营绵延十里,简易搭起的施粥棚早就撑不住了。昨天又有三百多人饿死,其中一半是未满十岁的孩童,尸体都来不及掩埋,只能堆在护城河外,引得野狗夜夜嚎叫。”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前天夜里,城西的李大户和王财主家都被抢了,抢粮的难民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红着眼跟疯了似的,连家丁都砍伤了三个。再不想办法,恐生民变。”

  旁边的王启年眼珠一转,枯瘦的手指在袖袍里掐算着,随即凑上前道:“大王,依老臣看,这些难民留着是祸害,就是一群填不满的饿狼。不如……”他做了个“驱逐”的手势,枯瘦的手指像鹰爪般弯曲,“派军队把他们赶到中境去,周泰那老东西不是总自诩仁德吗?让他去头疼!”

  “驱逐?驱到哪里去?”周勤冷哼一声,猛地将玉佩拍在案上,玉质与红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驱到中境,周泰那老狐狸定会以为咱们故意转嫁祸端,少不了跟咱拼命;驱到东境?咱们大部分盐引可都是从周昊那采买的,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他。”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城外黑压压的难民帐篷立刻映入眼帘。那些帐篷是用破布、茅草甚至死人的衣服搭成的,在热风里像招魂幡般摇晃,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哭声顺着风飘进来。“本王倒有个主意——祸水东引。”

  张猛和王启年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请大王示下。”

  周勤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转身时眼底闪着寒光,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听说华夏朝去年大丰收,粮仓堆得冒尖?光新修的粮仓就有五十座不止,每座都能装千石粮食。而且这两年他们通过商贸,可没少从几国低价购买大量粮食运回去,现在怕是富得流油了。”

  张猛立刻会意,黝黑的脸上挤出笑容,拍着大腿道:“大王英明!华夏城富得流油,那些难民去了,正好能消耗他们的粮食。等他们粮尽援绝,百姓怨声载道,咱们再……”他做了个“斩”的手势,粗短的手指猛地往下一劈,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王启年却立马站出来反对,双手乱摆道:“大王,万万不可啊!咱们如果这样做了,万一被华夏朝知道了底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通商之路恐怕又要断了。”他心里急得像火烧,这短时间的通商让他捞了不少好处,光是倒卖华夏朝的彩布就赚了两箱银子,可不能断了财路。

  “无妨,做得隐晦些就行了。”周勤挥手打断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随着国库慢慢充盈,他掠夺华夏那块肥肉的心思又活跃起来,那可是块比南境肥沃十倍的土地。

  张猛也皱起眉头,黝黑的额头挤出几道深纹:“可难民怎么会信?华夏朝离咱们这儿千里之遥,路上要经过三座山两道河,光是那片黑风口就能把人吹下山崖,饿死在路上的都比活着到的多。”

  “笨。”周勤敲了敲他的脑袋,玉扳指在他头盔上发出“当”的一声,“不会编个故事吗?就说华夏朝有个活神仙托梦,说陈胜要开仓放粮救济天下,只要到了那里,顿顿有白米饭,还有肉吃!”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过永乐城的位置,那处被朱砂点了个圈,“永乐城不是有华夏朝的商栈吗?就说从永乐城走商道,能直达华夏城,商道上每隔十里就有粥棚,管够!”

  “大王英明!”张猛和王启年齐声应道,王启年虽然心里仍有顾虑,但见周勤主意已定,也不敢再多说。

  张猛补充道:“还得让官府‘配合’一下。明天就停了施粥,官差们对着难民哭穷,说朝廷粮食耗尽,大王也没辙,让他们‘自寻活路’。再‘无意’间透露,西边永乐城那边,有活路。”

  三日后,城南的破庙里,蛛网挂满了断裂的房梁,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难民”正跟几个真难民分享一块树皮,那树皮是从老槐树上剥的,硬得像石头,得用石头砸开才能啃动。他唉声叹气地说:“唉,这日子没法过了,昨天城西又埋了二十多个,再待下去早晚是个死。”

  旁边一个独臂老汉接话,他的断臂处缠着脏布,布上渗出黑血:“死也得死在家里,出去也是饿死在路上。前儿个有伙人想往北走,没走出五十里就全倒在戈壁滩了。”

  “那可不一定。”“难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凑近了说,“我表兄在永乐城当差,偷偷给我带了信,说华夏朝的王子陈胜是个活菩萨,去年收的粮食吃十年都吃不完。现在正开仓放粮,就等着咱们这些苦命人去呢。”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急忙问,她的嘴唇干裂出血,怀里的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颧骨高高凸起,正无意识地啃着她的衣角。“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华夏朝真有那么多粮食?”

  “千真万确!”“难民”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溅到对面人的脸上,“我表兄说了,华夏城的粮仓比王府还大,里面的小麦堆得像山,稻谷能铺满三条街。只要从永乐城走商道过去,就能领到粮食,管够!商道上还有好心人搭的粥棚,饿不着。他还说,那边的孩子都能上学堂,不用干活就能有饭吃。”

  类似的对话,在南境的每个难民聚集点上演。张猛派去的亲兵们演技精湛:有装作逃荒的书生,穿着打补丁的长衫,拿着本破书念叨“华夏朝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有饭吃,家家有存粮”;有装作破产的商人,哭丧着脸说“早知道去华夏城了,听说那里做生意不用交重税,买卖公平,不像咱们这儿,苛捐杂税能把人榨干”;还有个老婆婆,拄着拐杖,逢人就抹眼泪说“我那远房侄子去了华夏城,上个月寄回的饼子,白面做的,能撑死人,还有肉丁呢”。

  更“巧合”的是,官府突然停止了施粥。官差们穿着体面的绸缎,对着围上来的难民摊手,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没办法,粮仓空了,大王也没辙,你们还是另寻活路吧。”有个官差“好心”提醒,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听说西边……永乐城那边,有活路。那边有个大商栈,好像在放粮。”

  绝望的难民们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反正都是死,不如去碰碰运气!第一个难民背着破包袱踏上西去的路,他是个瘸腿的汉子,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棍,一步一挪地走向未知的远方。他的包袱里裹着两件破衣服,还有半块舍不得吃的观音土。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十几天后,一条由难民组成的长龙,沿着官道缓缓向永乐城移动,一眼望不到头。

  这支迁徙的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用独轮车推着同样年迈的老伴,车轮在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辙印;有抱着婴儿的妇人,乳头早已被吸破,渗出的血和奶水混在一起,孩子饿得直哭,哭声细得像猫叫;有面黄肌瘦的少年,背着饿得走不动路的妹妹,妹妹的小脸蜡黄,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他们中有的人拄着拐杖,有的人光着脚,脚底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就在滚烫的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很快又被后面的人踩平。

  路边的景象触目惊心:有母亲把最后一块树皮塞给孩子,自己靠在石头上咽了气,眼睛还望着西方;有少年为了抢半块观音土,跟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后抱着土块啃得满嘴是泥;还有些人走着走着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后面的人麻木地绕过去,甚至没人愿意停下埋他们——实在没力气了。野狗在队伍后面徘徊,眼睛饿得发绿,等着吞噬倒下的人,有时甚至会冲进队伍撕咬,引得一片惊叫,却没人有力气驱赶。

  消息像长了翅膀,越传越广,中境、东境、北境的难民也听到了消息。朝廷官员的苛政让他们早已心灰意冷——官府不仅不救济,还强征粮食,有户人家藏了半袋小米想给生病的孩子熬粥,被发现后全家都被扔进了大牢,至今生死不明。官员的冷漠更让百姓寒心——数百个百姓跪在州府门前求粮,官员却下令放狗咬人,有个老汉的腿被狗撕开了个大口子,血流了一地。听说有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哪里还忍得住?于是,更多的人加入了迁徙的队伍,像一股汹涌的洪流,朝着永乐城的方向奔去。

  南王朝内,张猛正向周勤汇报情况。他刚从边境巡查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大王,一切顺利,难民都往永乐城去了。据探马回报,预计前往永乐城的难民至少有十来万,恐怕不久就要把华夏城围得水泄不通,连飞鸟都插不进去。”

  周勤满意地笑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用袖子随意一抹:“好!让他们去耗华夏朝的粮食!我就不信,再多的粮食也经不住这么多人吃。等华夏城被拖垮,百姓饿肚子生了乱,咱们就率军伐夏,一举拿下那块肥肉!”

  张猛谄媚道:“大王神机妙算!到时候,华夏朝的粮食、土地、百姓,全都是咱们的!您就是天下共主!”

  王启年却有些担忧,搓着手道:“大王,难民太多,万一华夏朝不肯接纳,或者他们根本没那么多粮食,这些人会不会回头打咱们?到时候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周勤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华夏朝不是自称仁政吗?陈胜那小子要是敢把难民赶回来,或者不管不顾,天下人都会骂他虚伪。他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接济。等他粮尽了,内部一乱,就是咱们的机会。”

  三人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回荡,撞在描金的梁柱上,显得格外刺耳。他们不知道,自己放出的这股难民洪流,不仅会冲击华夏朝,也可能反噬自身。那些在迁徙路上失去亲人、受尽苦难的难民,心中早已埋下仇恨的种子,一旦找到宣泄口,谁也不知道会爆发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