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夫妻-《禾娘》

  禾娘的手,被小桃重新涂抹过药膏,药膏清清凉凉的缓解了疼痛。

  宽大的梨花木大床上,空了一大半,另一个被窝空空如也,正如禾娘此时空荡荡的心。

  她将脸埋进相公的枕头里,深深嗅着属于相公的体香,不知不觉中泪水打湿了枕头。

  那个每晚搂着她入睡的温暖怀抱、那个轻拍着她哄她入眠的人、那个每天早上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今夜,不在他们的床上!

  禾娘抱着双人枕,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相公此时在祠堂里席地而眠。

  祠堂里阴暗潮湿,阴森可怖,相公为了她,睡在地上。相公的身家不菲,在云城也算小有名气,可相公为了她在家族的祠堂里受罚。

  而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

  相公让她保全自己,待事情过去了,他们在一起就会有盼望了三年的孩子。

  孩儿啊!你为何非要给阿爹阿娘开这么大的玩笑,要让你的爹爹多受罪和受煎熬才来到我们身边?

  禾娘抚摸着平平的肚子,然后右手握成了拳头,想狠狠捶下去。

  “禾儿,你是想要我的命么?”禾娘蓦的记起了相公的话,她慢慢松开了拳头。

  相公为了她,甘愿在家族的祠堂里领罚,她又怎么能自残?让相公忧心?

  禾娘抱着枕头坐起身,回想起四年前,她和相公在集市上遇见,口齿伶俐的相公结结巴巴的和她搭话,禾娘流着泪水露出了笑容。

  忆起过往的一慕慕,夫妻二人甜蜜的相处,禾娘哭着笑,笑着哭。

  城里多少富贵人家,娶媳妇回家后,对岳家关照甚少。

  而她的相公,为了阿弟,帮他请夫子,帮他买书童买马,帮他请做保的禀生秀才、互结的考生,为了阿弟去府城赶考和求学的便利,跋山涉水去府城买宅子买铺子……

  相公为阿爹的大事小事都上了心,衣不解带的照顾阿爹整整一个月。

  相公为了阿弟有助力,帮助胡家村建祠堂、建族学,让胡家村的村民大力种植生姜,让家家户户发家致富。

  相公为她做的……

  太多了!

  她能做的只有保全自己。

  漫漫长夜,禾娘孤枕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传来公鸡打鸣儿的声音,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冯铭轩靠在祠堂的墙壁上睡得挺香,意外的,整夜都没有做噩梦,不,根本就没有做梦。

  快到卯时了,彦三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跃下来,轻轻拍醒冯铭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些药膏在掌心摊开,再按摩在冯铭轩的双腿上。

  “这是师父配置的,能保护你的膝盖和双腿。师父说事情来得太急,他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能耗下去,你跪的时间越久越不退缩,你大伯父才会让步!”彦三说完,往冯铭轩身上注入一股内力。

  冯铭轩只觉全身经脉都活络开了,疲乏尽散。

  “好了,我晚上再来!”彦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露出两个肉包子,小声道,“快吃,吃完了看守的人就要醒了!”

  搁在往日还没洗漱,冯铭轩是吃不下东西的。今日冯铭轩也不矫情,一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送。

  彦三把油纸揉成一团,带着出了祠堂,跃上屋顶,纵跃几下,消失在晨间的薄雾中。

  吃完包子,冯铭轩看着院子里,椅子上睡着的冯义和冯礼慢慢动了动手脚。

  他缓缓跪坐在祠堂中央。

  冯义和冯礼相继睁开双眼,看了对方一眼后,都为自己的一夜好睡而不解。

  他们做暗卫的,何时这般松懈过?

  看了看跪在祠堂里的三少爷,虽然跪的姿势不够端正,可毕竟是从昨日下晌起一直跪到了现在。

  唉……在富贵窝里长大的三少爷,不曾想为了三少奶奶,硬硬挺过了一夜!

  “三少爷,你可想明白了?现在写下休书,小人即刻放你出祠堂,你好出去吃些膳食,再好好的休憩一下,然后啥事儿都没有了!”冯礼走到祠堂门口,温声问道。

  “小爷还可以跪个十天十夜!到时再想吧!”冯铭轩笑道。

  让他冯铭轩休妻?绝无可能!

  哎哟!这哪像跪了一晚上的人说话的劲头?还可以跪个十天十夜?

  哎哟!三少爷啊!你跪得起,大老爷的公务可怠慢不得!

  冯礼朝冯义一瞪眼,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小声商量一番,冯礼出了祠堂,去前院禀报大老爷。

  大房的早膳上了桌,罕见的清汤寡水。冯老爷夫妻俩来前院陪大老爷夫妻俩用早膳。

  大夫人看着能当镜子的稀粥,撇撇嘴道:“我说弟妹啊!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和老爷,我们妯娌俩几年没见了,早膳就是一碗稀粥招待我们?”

  冯夫人冷声道:“大嫂还有一碗稀粥饱腹!

  可怜我儿从昨日下晌起,跪在祠堂里滴水未进。老身的心呐,似有一把钝刀在剜。

  轩儿不是大嫂的孩子,大嫂自是不会心疼。要是铭桀被罚跪祠堂,大嫂可还咽得下稀粥?”

  冯老爷和夫人慢慢起身,冯老爷道:“兄长和嫂夫人慢用早膳,我们确实没有胃口,失陪了!”

  也不等大老爷回答,夫妻俩相携出了餐厅。

  大老爷怔怔的目送着二弟夫妻俩出了门,轻声道:“夫人,你可瞧见了,二弟也老了?”

  “二叔他们今年就是知天命之年,岂能不老?”大夫人呛声道。

  是啊!二弟也有五十岁了!

  大老爷一边就着咸菜疙瘩喝稀粥,一边暗忖,他从记事时起就捉弄二弟,他一向讨厌这个吴姨娘生的庶弟。

  母亲更是视吴姨娘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回忆过往,他打压了二弟一辈子,也从未把他当成亲弟弟!

  一转眼,他们都老了……

  禾娘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抱着枕头睡了一夜。

  等她梳洗好出了寝屋,阿弟早就上学去了。禾娘暗自庆幸错开了阿弟的上学时间,不然细心的他定能发现家中的变故。

  小桃和小绿服侍禾娘吃了早膳,竹韵嬷嬷进来了。

  给禾娘见礼后,竹韵嬷嬷温声道:“二少奶奶,夫人差奴婢来,让你安心的住在府里,不要自乱阵脚,也不要被人挑拨。

  二少爷在祠堂里熬几日,说不定啊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禾娘的心里有了些安慰,公爹婆母都在护着她,没有因为相公被罚跪祠堂而迁怒于她!

  多少人家的儿媳妇,在公公婆婆的眼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们心疼的只会是自己的儿子。

  而她胡禾娘何其幸运,除了张晗胭害她,全家人都在默默的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