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青云劫后-《玄天轮回路》

  陆辰心念一动,忍着剧痛,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三颗赤红如血、散发着浓郁生机的“血莲丹”和三颗金光流转、药力磅礴的“混元丹”。

  一股脑塞入口中,费力地吞咽下去。

  丹药入腹,如同久旱逢甘霖。

  血莲丹温和而强大的药力迅速化开,如同无数温暖的小手抚过撕裂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修补着身体的创伤。

  混元丹则化为一股股精纯温和的暖流,缓缓滋润着近乎枯竭的丹田和识海。

  虽然距离恢复巅峰还差得远,但那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意识的剧痛和令人窒息的虚弱感,总算开始缓缓退去。

  身体稍微好受一些,偏殿外隐约传来的、带着压抑与沉痛的话语声便清晰地钻入耳中。

  他支撑着坐起身,扶着床沿,脚步虚浮地走到偏殿与主殿相连的雕花木门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主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青云宗主青玄真人高坐于上首主位,一身青色云纹道袍,脸色带着重伤后的苍白,不时压抑地轻咳几声,每一次咳嗽,眉头都紧紧锁起,显然内伤不轻。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带着深沉的悲恸。

  主殿左右两排,各坐着十名气息沉凝的长老,合共二十人。

  其中六人气息渊深,隐隐有元婴波动,其余十四人则为金丹境。

  但此刻,无论修为高低,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浓重的阴霾和挥之不去的哀戚。

  一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白胡子长老正站在大殿中央,手捧一枚玉简,声音沙哑而沉重地汇报着:

  “……回禀宗主,诸位长老。此役……我青云宗……伤亡惨重。”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内门弟子战死……三千三百二十一人;外门弟子……九千八百零九人;杂役弟子……两千四百人。”

  “合计……一万五千五百三十位同门,魂归道山!”

  每一个数字,都仿佛带着淋漓的鲜血,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继续念道,声音愈发低沉:

  “长老层……元婴境长老,陨落三位:赤阳长老、青松长老、碧波长老……金丹境长老,陨落八位……”

  他念出一个个曾经声名赫赫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座山峰的崩塌。

  殿中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声隐约可闻。

  “筑基境执事、精英弟子……战损超过八百之数……”白胡子长老的声音几乎哽咽,

  “至于我青云界域凡俗国度、依附村镇……经初步探查,因魔灾肆虐而亡的凡人……恐已……超过千万之数!”

  “十室九空,生灵涂炭……”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来,带着无尽的悲凉。

  殿内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悲怆和窒息感所笼罩。

  超过一万五千名朝夕相处的同门陨落!三位元婴、八位金丹长老身死道消!千万生灵涂炭!

  这份沉甸甸的血色清单,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

  几位女性长老以袖掩面,无声地抽泣着。

  连那些元婴长老,也个个双目赤红,紧握的拳头指节颤抖。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悲泣打破了死寂。

  坐在左侧上首的萧容卿猛地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青玄真人,“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宗主!诸位同门!”她抬起头,绝美的脸庞上泪痕交错,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声音凄楚:

  “此滔天大祸,皆因我萧容卿一时情迷,私开阵门所致!”

  “那潜入的天魔分魂,是我放进来的!那一万五千同门血债,千万生灵涂炭之孽……皆系我一身!”

  “容卿……万死难辞其咎!我是青云宗的千古罪人!”

  她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肩头剧烈地颤抖着。

  “容卿!”苏玄胤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紧跟着冲到她身边跪下。

  他挺直脊背,目光坦然地迎向青玄真人和众长老或愤怒、或悲痛、或复杂的目光,声音洪亮而坚定:

  “此事因我苏玄胤寻妻而起!若非我执意破界而来,容卿不会开启阵门!”

  “此祸根源在我!所有罪责,我苏玄胤一力承担!要杀要剐,任凭青云宗处置!绝无怨言!”

  一名脾气火爆、身着赤红道袍的元婴中期长老猛地拍案而起:

  “糊涂!萧容卿!你身为一峰长老,肩负护宗重任,竟因儿女私情,置全宗安危于不顾!你可知罪?!”

  他须发戟张,指着跪地的两人,怒声咆哮,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一万五千同门啊!那是我青云宗未来的脊梁!就因你一念之差,尽付东流!你……你万死莫赎!”

  他气得浑身发抖。

  “赤炎师兄息怒……”旁边一位面容愁苦的金丹长老长叹一声,声音充满了疲惫与灰败,

  “事已至此,责难又有何用?魔劫汹汹,非是人力可挡……”

  “或许,这便是我青云宗命中该有此一劫……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开派祖师啊!”他颓然地垂下头。

  “命中劫数?李长老此言差矣!”另一位较为理智的元婴长老沉声接口,目光扫过跪地的萧容卿和苏玄胤,复杂难明,

  “若非萧长老开启阵门,那天魔分魂未必能如此轻易潜入破坏阵眼,魔军主力也不会这么快尽数涌入……此乃人祸!但……”

  他话锋一转,看向青玄真人,“宗主,此二人虽有过,然其情……唉。”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重重叹息。

  “若非萧长老引那陆前辈前来,我等此刻焉有命在?!” 一名女性长老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湮灭魔潮、焚尽魂海、诛杀魔首……此等滔天之功,难道还抵不过一时疏忽之过?!”

  “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为一谈!”

  “强词夺理!此乃存亡之际……”

  长老们激烈地争论起来,主殿内一片嘈杂,悲愤、指责、辩解、叹息之声交织碰撞。

  “够了!”一直沉默闭目的青玄真人猛地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和悲泣。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萧容卿和苏玄胤,那目光沉重如山,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魔劫当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战之惨烈,非一人一时之过。”

  “天魔分魂处心积虑,觊觎我界已久,纵无今日阵门之开,破阵之战,亦在所难免,或早或晚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容卿身上,带着一丝深沉的叹息,“容卿……你身为长老,私启阵门,铸成大错,此乃事实。然……”

  他的目光转向殿外,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看到了那个力挽天倾的身影,语气陡然变得崇敬无比:

  “若非陆前辈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以无上剑道神通,先灭五十万魔军肉身,再焚尽数十万魔魂,更以神威镇杀那天魔分魂……”

  “此刻,你我早已沦为魔物口中血食,青云道统,已然断绝!”

  “陆前辈于我青云宗,乃再造之恩!是真正的救宗恩人!”

  提到“陆前辈”三个字,青玄真人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激动的红晕,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与敬畏。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诸位试想!若非陆前辈那神乎其技的‘湮灭剑域’,万剑齐发,瞬息间蒸发五十万魔军肉身,我等焉能在魔潮中支撑片刻?”

  “若非那焚尽八荒的‘焚天烬’,火龙腾空,净化数十万魔魂,此刻我等魂魄安在?”

  “此等神通,已非我等所能揣度!实乃神人之举!”

  “宗主所言极是!”先前那位白胡子长老立刻激动地附和,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陆前辈那两式剑诀,一招灭身,万剑成域,魔军灰飞烟灭!一招灭神,玄火焚天,魔魂尽化青烟!”

  “此等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亲眼所见,老朽实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陆前辈,真乃我青云宗再生父母!”

  他的话语引起了殿内许多长老的共鸣,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和无限感激的神色。

  “是啊,若非陆前辈……”

  “神乎其技!当真神乎其技!”

  “此等大恩,我青云宗世代难报!”

  就在殿内众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陆辰的无限崇敬之中时。

  吱呀——

  偏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身影扶着门框,略显艰难地出现在门口。

  青衫染血,脸色依旧苍白,鬓角处还残留着几缕刺眼的灰白,气息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正是刚刚苏醒的陆辰。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主殿内因他出现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疲惫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诸位,都在呢?”

  短暂的死寂之后——

  哗啦!

  包括主位上的青玄真人在内,满殿元婴、金丹长老,以及所有侍立殿中的弟子,

  如同风吹麦浪般,齐齐离座,朝着门口那道身影,深深拜伏下去!

  头颅低垂,背脊弯折,姿态恭敬虔诚到了极致!

  “拜谢陆前辈救宗护道之恩!前辈恩同再造,青云宗上下——永世不忘!”

  青玄真人沙哑而激动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上的崇敬,响彻大殿。

  声浪汇聚,如同最虔诚的祈祷,在大殿梁柱间久久回荡。

  满殿皆跪,唯有陆辰独立门边。

  夕阳穿过高窗,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