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救风尘 肆-《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又名做梦吧你》

  知府寿宴后的第三日,汪府收到了苏州文坛泰斗林老夫子的请帖——邀汪家小姐参加翌日在拙政园举办的春日雅集。

  "荒唐!女子参加什么雅集?"汪勋乐将请帖掷于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汪璒不动声色地拾起请帖:"林老夫子是父亲故交,他既相邀,我若不去,岂不失礼?"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汪勋乐面色阴沉,这几日他加紧了对府内的巡查,却始终没找到"闯入书房"的贼人。

  汪璒轻抚请帖边缘:"帖上写明可带一名随从。我扮男装去,不会有人认出。"

  汪勋乐眯起眼睛,忽然笑了:"既然妹妹执意要去,不如带上你那'乐师'。听闻他诗才不凡,正好让为兄开开眼界。"

  汪璒心头一紧。这是个陷阱——堂兄分明是想当众羞辱路杊,逼她承认与乐伎有染。但拒绝又会显得心虚...

  "好啊。"她扬起下巴,"路杊的才情,确实该让更多人见识。"

  汪勋乐没料到她会答应,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明日我派人送你们去。"

  回到西厢房,汪璒立刻唤来路杊,将雅集之事告知。

  路杊听完,脸色微变:"这是鸿门宴。"

  "我知道。"汪璒绞着手中的帕子,"但这也是个机会。林老夫子德高望重,门生遍布朝野。若能取得他的信任......"

  "你想通过他向朝廷递消息?"路杊立刻会意,却又摇头,"太冒险了。一旦身份暴露..."

  "所以我们必须小心。"汪璒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张纸,"你看这个。"

  路杊展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串数字和符号:"这是..."

  "那日我在堂兄书房暗格里看到的。当时来不及细看,只匆匆记下这些。"汪璒指着其中一组符号,"这个'牡丹锦'出现三次,每次都对应巨额数字。我查过织造局记录,这批锦缎本该上月运往京城,却迟迟未发。"

  路杊眉头紧锁:"你觉得赃银就藏在这批绣品里?"

  "很有可能。"汪璒点头,"明日雅集,苏州织造局的人也会出席。我想趁机探探口风。"

  路杊沉思片刻,突然道:"我有个主意。林老夫子最爱茶道,明日雅集必有斗茶环节。若能取得头筹..."

  "你就可以接近他!"汪璒眼睛一亮,"我记得你煮得一手好茶。"

  路杊微笑:"在醉仙楼,茶艺是必修课。"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直到春桃来催就寝才分开。临走时,路杊忽然转身:"汪璒..."

  "嗯?"

  路杊深深看她一眼,最终只是轻声道:"明日小心。"

  次日清晨,汪璒换上一身月白色男装,用玉簪束发,腰间挂一枚羊脂玉佩,活脱脱一个俊秀书生。路杊则作书童打扮,青衣小帽,却掩不住一身清朗气度。

  汪勋乐派来的马车早已候在府外。上车前,他亲自来送,意味深长地看了路杊一眼:"好好伺候小姐。"

  一路上,汪璒心神不宁。路杊却异常平静,甚至还有闲心指点她茶道要诀。

  "记住,品茶先观色,再闻香,最后小口啜饮。"他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林老夫子偏好武夷岩茶,最厌浮沫..."

  汪璒点头,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袖子:"我有些紧张。"

  路杊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指尖:"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汪璒心头一暖。

  拙政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水回廊间已聚集了数十位文人雅士。汪璒以"汪瑾"之名入场,很快被引至一处临水凉亭。

  "这位便是汪大人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呵呵地迎上来,正是林老夫子。

  汪璒恭敬行礼:"晚生汪瑾,见过林老先生。"

  寒暄间,她注意到亭中已有几位客人,其中就有苏州织造局的李管事和一位陌生中年男子——那人身着锦袍,气度不凡,正与林老夫子低声交谈。

  "这位是京城来的黄大人。"林老夫子介绍道,"特意来苏采办绣品。"

  汪璒心头一跳——京城来的?莫非与此案有关?

  雅集正式开始,众人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路杊作为"书童"侍立一旁,却不时被汪璒唤来研墨递笔,引来几位客人侧目。

  "汪公子这位书童,气度倒不一般。"黄大人眯眼打量着路杊。

  汪璒微笑:"自幼伴读,耳濡目染罢了。"

  斗茶环节开始前,林老夫子突然提议:"今日春光明媚,不如先以'春'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众人纷纷叫好。汪璒正思索间,路杊已悄声道:"让我来。"

  不等她回应,路杊已上前一步,向众人拱手:"小子斗胆,愿抛砖引玉。"

  满座哗然。一个书童竟敢在如此场合献诗?林老夫子却饶有兴趣地点头:"请。"

  路杊略一沉思,朗声吟道:

  "东风不解语,吹梦到姑苏。

  柳眼初含碧,桃腮已点朱。

  帘外莺声滑,樽前客影孤。

  何当共明月,一醉浣花湖。"

  诗罢,满座寂然。林老夫子眼中精光一闪:"好诗!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尤其'柳眼初含碧,桃腮已点朱'一联,生动传神!"他转向汪璒,"汪公子,你这书童了不得啊!"

  汪璒心中暗喜,正欲答话,忽听一个尖利声音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醉仙楼的路大家!"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汪璒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苏州盐运使之子周显,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周显摇着折扇,满脸讥讽:"一个乐伎也配在此吟诗作对?林老先生,您可别被他骗了。这路杊在醉仙楼,可是专门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住口!"汪璒厉声打断,气得浑身发抖,"路公子才情高洁,岂容你污蔑!"

  周显一愣,随即怪笑:"哟,汪'公子'这么护着他,莫非...尝过滋味了?"

  满座哗然。汪璒脸色煞白,却昂首挺胸:"路杊的才学,在座各位有目共睹。出身微贱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贤才起于草莽!"

  她转向林老夫子:"老先生常教导我们'不以出身论英雄',难道只是空谈?"

  林老夫子捋须沉思,正要开口,那位黄大人突然笑道:"有意思。一个乐伎能吟出这样的诗,确实不凡。不如...再来一首?"

  路杊站在原地,背脊挺直如青松。汪璒看出他眼中的屈辱与愤怒,却也知道此刻退让只会更糟。

  "请出题。"路杊声音平静。

  黄大人眼珠一转:"就以'绣'为题如何?苏州绣品天下闻名啊。"

  路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略一沉吟,朗声吟道:

  "金针度线意迟迟,五色丝纶寄远思。

  莫道绣工只女子,江山万里亦如斯。"

  最后一句一出,黄大人脸色突变。林老夫子却拍案叫绝:"妙!将绣品与江山并论,气魄非凡!"他亲自斟了杯酒递给路杊,"路公子,老朽敬你一杯!"

  这一举动,等于当众认可了路杊的才学与身份。周显见状,悻悻地退到一旁。

  斗茶开始后,路杊果然大放异彩。他煮茶的手法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间尽显大家风范。林老夫子品过他奉上的茶后,连声赞叹:"汤色澄澈,香气清幽,回甘悠长...好茶!"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茶艺上,汪璒悄悄靠近黄大人:"听闻大人此次来苏,是为采办绣品?"

  黄大人眼中闪过一丝警觉:"汪公子对此有兴趣?"

  "家父在京城也有些门路。"汪璒故作轻松,"特别是...牡丹锦一类的高级货色。"

  黄大人手指微微一颤,茶水洒了几滴在袖口:"牡丹锦?公子怕是记错了,这次采办的是百鸟朝凤图。"

  汪璒心中一凛——牡丹锦果然有问题!

  雅集散后,林老夫子特意留下汪璒和路杊,邀他们改日到府上品茗论诗。回程马车上,汪璒仍沉浸在方才的惊险与胜利中。

  "你太棒了!"她忍不住抓住路杊的手,"那两首诗...尤其是第二首,简直..."

  路杊却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汪璒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路杊...?"

  "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那个周显吗?"路杊声音沙哑,"不是因为他羞辱我,而是他那样说你..."

  汪璒抬头,正对上他燃烧般的目光。下一秒,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茶香和怒意,炽热而霸道。汪璒先是惊愕,随即回应,双手攀上他的脖颈。马车颠簸间,两人倒在软垫上,路杊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又克制地托着她的后脑。

  "汪璒..."他在她唇边低语,"我..."

  车夫一声"到了"打断了他的话。两人慌忙分开,衣衫都有些凌乱。汪璒双颊绯红,嘴唇微微肿起,眼中水光潋滟。

  "今晚...到我房里来。"她低声说完,不敢看他的反应,匆匆下车。

  入夜,汪璒在房中来回踱步。春桃已被她支开,烛火也挑暗了。窗外传来三声轻叩——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路杊闪身入内,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刚沐浴过。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关于今天..."汪璒刚开口,路杊已经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别说话。"他的唇贴在她耳边,"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

  汪璒安静下来,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路杊才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我查到些东西。"

  纸上画着一幅绣品的图样,正是牡丹锦的背面。寻常绣品背面难免有线头结块,这幅却异常平整,只在特定位置有些微凸起。

  "这是..."

  "暗纹。"路杊指着那些凸起处,"我怀疑他们用特殊丝线在绣品背面'绣'出了账目。这样既隐蔽,又能随贡品直送京城。"

  汪璒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堂兄说'东西已经运走了'!那批牡丹锦..."

  "三日后启程。"路杊神色凝重,"黄大人亲自押送。"

  两人正商议对策,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春桃的惊呼:"小姐!不好了!衙门来人了,说要抓路公子!"

  路杊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春桃闯进来,气喘吁吁:"说是...说是醉仙楼报案,路公子偷了周显公子的玉佩!"

  "荒谬!"汪璒怒道,"周显这是报复!"

  衙役的脚步声已经逼近院子。路杊迅速推开后窗:"我得走。若被他们抓住..."

  "等等!"汪璒抓住他的手,"你这一走,不等于认罪了吗?"

  路杊苦笑:"你以为官府会听一个乐伎辩解?"

  "我会让他们听。"汪璒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春桃,去告诉衙役,我亲自带路杊去衙门对质。"

  苏州知府衙门灯火通明。周显得意洋洋地坐在堂侧,手中把玩着一枚翡翠玉佩:"人赃俱获!这玉佩就是从路杊房里搜出来的!"

  汪璒冷笑:"周公子确定这玉佩是你的?有何凭证?"

  "当然!这玉佩背面刻有我周家标记!"

  "是吗?"汪璒突然提高声音,"那请周公子说说,这标记是什么图案?刻在哪个位置?"

  周显一愣,支吾道:"这个......自然是......"

  "说不出来了?"汪璒转向知府,"大人明鉴,这玉佩根本就不是周家的!它是家父去年从西域带回,赠予我的生辰礼!玉佩背面刻的是波斯文,哪来什么周家标记?"

  知府将信将疑,查验玉佩后,果然发现背面刻着异国文字。

  "这......这不可能!"周显跳起来,"明明是我......"

  "周公子莫非想说,你周家的标记是波斯文?"汪璒讥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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