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邵续为祸-《至暗时代:五胡十六国历险记》

  他的奴婢青青,则成了这小王国里最勤快的“田螺姑娘”。

  青青一心要跟着李晓明,回江南找寻父母家人,

  每日里蹲在仓廪角落的小泥炉旁,变着花样给李晓明开小灶,尽心尽力的伺候他。

  从羯人哨骑那里买来的野兔肉,混着抢来的风干羊肉熬汤,

  撒一把不知哪里薅来的野葱,香气能勾得巡逻的羯兵,伸长了脖子咽口水。

  她还把李晓明那床臭烘烘的皮褥子拖出去,挂在粮车辕上暴晒,拍打得尘土飞扬。

  唯独她自个儿,依旧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脸上永远糊着层铠甲似的泥壳子。

  李晓明吃东西,向来不讲究卫生不卫生,他认为,就算是蛆,只要煮熟,也是蛋白质。

  当初在成国梓潼郡,吃过老头炖羊肉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李晓明毫不嫌弃青青给他做的饭食,每次都吃的狼吞虎咽,满脸是油。

  发了笔战争财的李晓明,十分阔绰,

  随手将几个银酒杯砸扁了,丢给青青:“拿着,想吃啥买去!别亏了嘴。

  想穿什么衣裳,只管让裁缝去做,不能冻着。”

  于是青青便成了羯人哨骑那儿的“财神奶奶”,专买他们顺手牵羊弄来的野味。

  几个羯骑私下嘀咕:“那汉人将军人傻钱多,养个泥猴似的婢女还当宝,

  都偷跑过一次了,还舍不得打杀,要搁咱们将军,早剁碎了喂狗!”

  日子虽是自在,但李晓明心里仍然藏着两件烦恼的事,

  一是思念郡主,也不知郡主一行人走到哪了?

  算算日子,说不定已经到了草原了......

  昝瑞被扣在石勒身边做侍从,跑也跑不了,一时想不出主意,实令人心烦,

  还有程遐那个老贼,这老东西当初在宴上那句,“让陈参军统兵剿灭祖逖”,

  简直是把淬毒的匕首悬在他脖子上!

  关键是看石勒的脸色,似乎真有这个想法,

  万一石勒真听了程遐的谗言,让他领兵去打祖逖大哥……

  那可怎么办?

  打也打不得,又不敢放水,真到了那时,实是进退两难。

  正烦恼着呢,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没过两天,石勒的使者,主簿石豪,就像催命鬼似的来了仓廪,

  当着一帮晒粟老头,和匈奴俘虏的面,

  扯着嗓子宣旨:“奉赵王之命,擢升督粮校尉陈祖发为镇南将军,兼司州司马!即刻受命!”

  “臣……谢大王隆恩!”

  李晓明接了将军印绶和司马腰牌,弯腰作揖,

  心里却飞快地盘算:石勒封的官,实在是精心算计过的,

  镇南将军和司州司马的组合,看起来都是大官,

  但却比石虎的提议,司州将军和司州司马的组合,差的远了。

  司州将军主管全司州军务,连洛阳守将石聪和虎牢关守将桃豹,都是司州将军的下属,

  又加上司州司马的内政职务,真可谓是军政一把手。

  程遐说这就是刺史之职,一点也不为过,

  可这镇南将军虽说听着威武,也比原来在匈奴时的安南将军高上一级,

  但若没有石勒拨给兵力,实在和杂号将军一样,是个虚名而已。

  没有实际的军权在握,那个司马的职务,也不过仍是干督粮校尉的活罢了。

  况且既然是镇南将军,南边是谁?

  想必石勒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统兵去打祖逖了......

  镇南将军的铜印拿在手里,着实像块烧红的烙铁。

  如何破解呢?

  李晓明躺在屋里的榻上,揪着头发冥思苦想了一整天,

  连青青端来的烤野鸡都食不知味。

  直到黄昏时,看见陈大带着几个匈奴人,正在往麻袋里,灌装晾晒了一天的粮食,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猛地一拍大腿,眼睛放光:“有了!嘿嘿......

  此计若是能成,实是一石三鸟......”

  他鬼鬼祟祟地把青青拽到屋里,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半天,

  “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青青眨着眼睛笑道:“放心吧大人,婢子心里明白着呢!”

  “那要是再被羯人抓住了,你怎么说?”

  青青装出一副可怜相,挤眉弄眼地道:“几位大哥,放我走吧,我要去江南投奔我的家人,

  可别再把我送回去了,我家将军会打死我的......呜呜......”

  李晓明见她有表演天份,放下心来,又交代她一定要小心。

  青青眼睛弯成了月牙:“大人放心,装傻充愣我最在行了!

  保管让那些羯狗觉得,您这镇南将军连个婢女都看不住,是个大大的草包!嘿嘿。”

  李晓明听她说的无礼,往她后脑勺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打掉了一些灰土……

  第二天一早,镇南将军起床后,发现自己的泥猴婢女又跑了,

  他摸出一小块碎银,用牙“咯嘣咯嘣”啃下一小角,又咯嘣咯嘣地,啃成十几粒瓜子仁大小的碎渣,

  李晓明握着一把“银瓜子”,气急败坏地找到巡营的羯人哨骑什长:“兄弟,帮帮忙!

  我那个泥猴奴仆又连夜跑啦!

  那丫头片子虽脏,可烧饭是一把好手!本将军离不了她......”

  说着,给几个羯人哨骑,一人分了一个银瓜子,

  什长憋着笑,胸脯拍的啪啪响:“将军放心!包在弟兄们身上!

  咱们一定把您那‘宝贝疙瘩’,全须全尾地拎回来!”

  李晓明又慎重地交代道:“那泥猴虽是个奴仆,身子却娇弱着呢!

  一定打不得,若是打坏了,就没人给本将做饭了。

  等找回来了,本将军另有赏赐。”

  “放心吧将军,您就在家等着吧!”

  两天后的黄昏,青青果然被几个嘻嘻哈哈的羯骑,“押”了回来,除了裤脚沾了点新泥,

  连那身招牌污泥都没蹭掉多少。

  李晓明如释重负,挨个给羯骑分发“银瓜子”,嘴里不住念叨:“辛苦!辛苦!

  这丫头属兔子的,回头老子拿链子拴裤腰带上!”

  哨骑们得了一点银渣子,也算没白忙活,都哄笑着散去。

  风波刚平,又过了一天,石勒召集众人军议。

  议事堂里炭火烧得正旺,石勒对众人说道:“算算日子,陈川的粮饷也该到了,

  眼下祖逖屯兵蓬陂,与我军距离甚近,虎牢关、荥阳,皆受其兵锋威胁,

  实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除。”

  程遐捋着山羊胡,眼皮一抬,正要把“剿灭祖逖,非陈参军不可”的旧调重弹——

  “报——!!!”

  一声凄厉的嘶喊,撕裂了堂内的暖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抬眼看时,

  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连滚带爬地扑进来,像条濒死的鱼砸在了干地上。

  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味,盖过了堂内的炭火气。

  “赵王!大事不好!”

  那副将抬起一张糊满血泥的脸,声音抖得不成调,

  “并州陈刺史运来的十万石军粮……在……在虎牢关以北五十里处……

  又被乐陵太守邵续的侄子邵存……劫……劫光啦!

  一千护粮弟兄被......被屠戮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