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悄然前进-《一王二后,称霸天下,从皇子做起》

  夜色漆黑。

  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头顶交错,将本就稀疏的星月光辉切割得支离破碎,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墨色。

  寒风贴着嶙峋的山脊掠过,卷起枯叶和沙砾,抽打在士卒们冰冷僵硬的脸颊和铠甲上,发出细碎而令人牙酸的声响。

  李从嘉伏在一块巨大的山岩后,玄色的大氅早已被露水和荆棘勾挂得破损不堪,紧紧贴在冰冷的甲胄上。

  他微微喘息,口鼻间喷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

  昼伏夜出,三天时间!

  越了多少道陡峭如刀削的险隘,蹚过多少条冰冷刺骨的溪涧,只有士卒们磨破的草鞋和铠甲上新增的刮痕知晓。

  “上将军!”

  一个同样浑身泥泞、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狸猫般敏捷地窜到岩石旁,是哨骑统领胡则。

  他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极力压制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哨骑已越过咸宁、江夏县界碑!但……折了七个弟兄。”

  李从嘉的心猛地一沉,目光如电般射向胡则。胡则脸上沾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暗红血渍,眼神锐利却难掩疲惫。

  “江夏县界边缘一处烽燧,暗哨藏得极深,兄弟们刚摸掉两个,第三个就点燃了狼烟……虽然立刻扑灭,但却折了些兄弟。”

  他抬眼,视线仿佛穿透了浓重的夜幕和层叠的山峦,投向东北方向。

  那里,长江浩荡的水汽似乎已隐隐传来,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压迫感。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中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他终于开口,斩钉截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令各队:散开,沿山涧、密林分批潜行至江边预定渡口!务必在天亮前完成集结!”

  “你直接潜入鄂州,接应这半年来埋伏下去的暗哨。”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这支疲惫却依旧保持着钢铁纪律的军队,如同无声的暗流,迅速化整为零,沿着山势的褶皱,向着同一个方向鄂州城,潜行而去。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长江终于横亘在眼前。

  宽阔的江面在微熹的晨光中泛着铁灰色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凛冽的江风卷着水腥气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对岸,鄂州城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已在视野尽头显现,城头几点微弱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时半睁的眼。

  几处被废弃的小渔港,成了天然的集结地。

  张璨麾下的重甲斧兵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卵石滩上,沉重的战斧倚在肩头,铁甲上凝结着白霜,喘息声沉重如风箱。

  彭师亮所率的先登锐士则在仔细检查着绳索、飞钩和腰间的短刃,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狼一般嗜血的光芒。

  李从嘉的亲卫骑兵和弓弩手则隐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安抚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对岸水域,那里水道纵横,港汊密布,芦苇丛生,是天然的屏障。

  “上将军,各队集结完毕。”彭师亮悄然而至,声音压得更低。

  “江上巡逻的江宁军快船比前几日密集了不少,间隔缩短了至少一半!”

  气氛瞬间凝固。

  将领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从嘉身上,带着征询和决绝。

  李从嘉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尘土、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

  他指向对岸那片在晨光熹微中更显幽深的芦苇荡,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看见那片芦苇了吗?江宁水师主力尽在赤壁与我军水师纠缠,此间巡哨,务必斩杀!”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冰冷的剑锋直指对岸鄂州城头那点微弱的灯火“今夜不过江,明日旭日东升之时,我等皆为江中鱼虾之食!全军听令!”

  “张璨!”

  “彭师亮!”

  “末将在!”

  “先登锐士紧随重甲之后!登岸即攻,务必斩尽杀绝。”

  “得令!”

  彭师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短戟。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呼吸和甲胄兵刃摩擦的细碎声响。

  早已准备好的简陋木筏被无声地推入冰冷的江水中。

  重甲斧兵咬着牙,沉默地踏上这些脆弱的载体,用盾牌和身体遮蔽着身后的袍泽。

  桨橹入水,小心翼翼,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刺破黑暗的江面,朝着对岸那片吞噬一切的幽暗芦苇荡,奋力划去!

  寒风如刀,冰冷的江水不时溅上脸庞,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入骨髓。

  江面上,远处几点江宁水师巡逻船的火光在黑暗中游弋,如同漂浮的鬼眼。

  每一次火光靠近,都让紧绷的心弦几乎断裂。

  李从嘉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住前方,感受着木筏在波涛中的起伏。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当第一缕灰白艰难地撕开东方的天际线时,李从嘉和他麾下最后一批士卒的靴底,终于重重地踏上了长江北岸冰冷、湿滑的泥滩。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刺痛和浓重的血腥气。

  眼前,已是一片修罗场。

  靠近岸边的芦苇被大片压倒、践踏,染满了暗红和泥泞。

  脚下堆叠着江宁军巡河士卒和闻讯赶来拦截的鄂州外围戍卒的尸体。

  彭师亮的先登锐士如同附骨之疽,正沿着这道用生命开辟的血路,凶狠地扑向更深处几处水道隘口的小型哨卡,短兵相接的惨烈搏杀声不绝于耳。

  “上将军!”

  张璨拄着战斧,大口喘息,半边脸被凝固的血块覆盖,声音嘶哑,“幸不辱命!滩头已肃清!彭师亮领的人正在外围绞杀漏网之鱼!”

  李从嘉重重拍了拍张璨的肩甲,目光越过这片惨烈的滩头战场,投向三里之外,鄂州城那高大巍峨的轮廓,在越来越亮的晨光中,已清晰可见!

  巨大的城墙如同青灰色的巨蟒盘踞,俯瞰着脚下纵横交错的河网港汊。

  城头旌旗招展,兵甲的反光星星点点。

  他迅速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支做工精良的黄铜千里镜,举目远眺。

  镜头里,鄂州城巨大的主城门——武昌门,两扇包铁的沉重门扉紧紧闭合,巨大的门闩清晰可见。城门楼上人影幢幢,戒备森严。

  然而,在城池西侧,一条宽阔的内渠河道蜿蜒汇入长江。

  河道旁,一处规模较小的水门却敞开着,仅放下了粗大的铁栅栏。

  旁边的陆路侧门也有人员进出,大多是些装载着粮食、盐包、药材的骡车和民船,在守城士卒严密的盘查下缓慢通行。

  水运枢纽的根基,终究无法被战争完全掐断,这必要的民生通道,成了此刻最显眼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