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闹旅顺口(四)-《民国的先生》

  此声一出,

  大厅中那些已做好动手准备的关东军,没有半分迟疑,立刻端正姿态立正站立,随即齐声躬身称道:

  “将军阁下,能见到您万分荣幸!”

  下一秒,

  只见一人,手轻轻豉着掌,一脸不屑的沿着楼梯缓缓走下。

  只见他身着关东军将军制式制服,深绿色的面料衬得身姿挺拔,领章与肩章上的军衔标识清晰分明,袖口处的金色纹路随动作微微晃动。

  这面容冷峻,周身透着久经沙场的凌厉气场,刚站定,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他缓步走到驼龙与赵敏身侧,驻足而立,目光在二人身上静静打量片刻。

  倏然间,

  一阵爽朗的“哈哈哈”大笑声破空而出,他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哟西!‘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二位身上,倒真有几分这般英勇之气!”

  反观驼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攥紧了筷子,指腹因用力而贴合在筷身之上,目光则像绷紧的弦一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不肯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此时,

  这位将军缓缓活动了一下四肢,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神情依旧淡定从容。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警卫沉声吩咐:“请二位女士到训练场,我倒想与她们切磋一二。”

  赵敏听罢,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的笑意,用日语不疾不徐地答道:

  “将军武艺高强,小女子绝非对手,就不班门弄斧了。再见。”

  说罢,她立刻牵住驼龙的手,脚步轻快地转身欲离开。

  几把手枪毫无征兆地抵上她们的后背,可身前的卫兵脸上,却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语气如常地引着路:“二位小姐,请吧!”

  眼底寒光一闪,

  赵敏暗中扣住了和服袖内的袖箭,动作即将发出之际,驼龙却及时递来一个眼神,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只管跟上。

  二人很快被卫兵“请”出餐厅……

  餐厅外的街道上,

  等候的络腮胡正盯着门口,见她们出来了,正要拉车上前接人,却骤然发现二人身边围满了日军士兵。

  他当即摸向腰间的枪,

  便要动手,驼龙却迅速递过一个手势,制止了他。

  就这样,在络腮胡的凝望之下,二人穿过街道,走进了对面那座驼龙心心念念的关东军总部大楼。

  迈进总部大门后,

  驼龙的脚步虽随卫兵指引移动,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走过的路径、见过的标识一一记下。

  待走到柔术馆门口时,她已在心中勾勒出总部一角的轮廓。

  另一边,

  天野六郎要与两位女子比武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关东军总部扩散开来。

  对士兵们而言,看将军与女子较量本就是稀罕事,怀着这份猎奇心,众人纷纷涌向柔术馆,

  眨眼间馆内便座无虚席,连过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片刻后,

  身着柔道服的天野六郎迈步走出,黑带在素色衣料上格外醒目。

  他一出现,

  柔术馆内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士兵们的叫好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天野六郎显然很享受这种追捧,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扫过二人,径直指向赵敏,示意她先攻过来。

  赵敏见这关东军将军,戴着条黑带便如此嚣张,心头火气直冒,当即就要冲上去。

  可手腕刚动,就被驼龙一把拽了回来……

  驼龙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妹子,你没学过怎么输,别冲动,让我来。”

  说着,她用眼神悄悄示意赵敏看向柔术馆角落。

  赵敏顺着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震——河本大作!那个他们此行要刺杀的目标,正坐在那里,和几个军官低头说笑,神情放松得毫无防备。

  驼龙是什么人?

  戏班的锣鼓、青楼的脂粉、土匪窝的刀光,哪一处没浸透过?

  男人那点爱耍威风的虚荣心,她早看得通透。

  见天野六郎摆出架势,

  她故意娇呼一声“啊!”,装作毫无章法地朝对方冲去。

  天野六郎果然心头一喜,暗自盘算:等她再近些,自己只需伸手揪住她的和服衣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能让这女人摔个狼狈——这念头刚落,他连后续的得意神情都快摆出来了。

  可就在两人相距三四米时,驼龙脚下“啪”地一滑,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这一跤,

  让天野六郎的期待落了空,脸上的笑意僵得尴尬;可看在周围官兵眼里,却成了十足的笑料,哄堂大笑瞬间掀翻了场子。

  没人多想这一摔的蹊跷,只在心里嘀咕:原来就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菜鸟?将军竟找这么个柔弱女人当对手,简直是丢尽了武士的脸面!

  这边驼龙还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嘴里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那模样瞧着毫无杀伤力。

  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把一旁的天野六郎气坏了,鼻子都快被气歪。

  他哪还耐得住性子,气鼓鼓地大步冲过去,俯身就想伸手把驼龙揪起来,直接扔出场地了事。

  可他急着动手,

  脑袋刚往下一低,“咚”的一声闷响——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驼龙刚翻身抬起的额头上!

  只听天野六郎“啊”的一声痛呼,瞬间捂着鼻子往后跳开,

  指缝里的鲜血顺着指节直往下淌,刚才那股子武士的威风,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撞得无影无踪。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

  满场官兵先是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的笑声简直要掀翻柔术馆的屋顶。

  有人笑得直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

  有人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完整;

  还有人指着天野六郎淌血的鼻子,互相挤眉弄眼——刚才还觉得是“菜鸟”的柔弱女人,

  转眼就让不可一世的武士,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场景比看任何杂耍都过瘾,笑声里满是戏谑,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天野六郎捂鼻跳脚的模样刚落,他的卫兵就慌慌张张捧着毛巾冲进来,准备为将军擦去脸上的血迹……

  再看地上的驼龙,

  此刻正双手捂着头,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哪里是寻常女子的委屈呜咽,反倒带着股子撕心裂肺的劲儿,一声声撞在人耳里,

  竟让人觉得,连馆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沉了下去,

  真真是哭得愁云惨淡,像是要把这柔术馆里的热闹都给哭散了。

  天野六郎用毛巾捂着还在渗血的鼻子,原本想好好比试一番的心思,早已被这接连的狼狈搅得荡然无存。

  而此时场边的赵敏,将驼龙这一连串“表演”看在眼里,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悄悄发抖。

  可她哪能真笑出声,只能借着“哭”来掩饰——双手捂着脸,肩膀轻轻抽动,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呜咽,可指缝里泄露的眼神,却藏不住那股按捺不住的笑意。

  现在,

  天野六郎的脸色铁青,连多看驼龙一眼的耐心都没有,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卫兵把还在“哭”的驼龙和她的同伴一并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