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一死一生,一阴一阳-《大唐仵作笔记》

  一边是足以融化金铁的灼热,另一边是能冻结血液的阴寒,而这两种极致的力量,此刻都汇聚于一处。

  在那美妇人白皙修长的双手之中。

  她的左手托着那枚玄冰玉盒,盒盖敞开,里面静卧着通体漆黑、凝结白霜的“寂丹”。

  她的右手掌心,则躺着那颗刚刚出炉、流光溢彩、散发着无穷生机的赤金“生丹”。

  一死,一生。

  一阴,一阳。

  两条截然相反的路,被她轻描淡写地摆在了林琛面前。

  “你来选。”

  “哪颗先,哪颗后。”

  “用你的手,亲自喂给他。”

  无论结果如何,喂下第一颗丹药的人,都将是林琛。

  若成了,是夫人大度,给了他机会。

  若败了,他林琛,就是亲手弑杀殿下的凶手,万死莫辞。

  青姨的嘴唇哆嗦着,只能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林琛,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

  然而,林琛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颗丹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看青姨,也没有看那美妇人。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两颗截然不同的丹丸吸引了。

  美妇人也不催促,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着,手臂平伸。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息,都像是在青姨的心上剐过一刀。

  终于,林琛缓缓抬起手。

  青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林琛伸出手,却没有去拿任何一颗丹药。

  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美妇人托着“生丹”的右手之上。

  美妇人秀眉一挑。

  林琛的手并没有停下,而是顺势向下,将她的手连同那颗滚烫的“生丹”一起,轻轻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紧接着,他握着美妇人的手,微微一转。

  美妇人只觉得手腕一松,那颗赤金色的“生丹”已经顺着她的指缝,滑入林琛的掌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看不清。

  青姨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颗光芒四射的丹药,已经换了主人。

  美妇人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异色。

  她没有阻止。

  林琛的另一只手,则伸向了那个玄冰玉盒。然后,他将整个玉盒从美妇人手中拿了过来。

  一手托着冰寒刺骨的玉盒。

  一手握着灼热烫手的金丹。

  “夫人,这不是选择题。”

  “这是流程。”

  “先寂,后生,一步都不能错。”

  说完,他将那颗赤金色的“生丹”小心翼翼地放回青姨已经空了的怀中。

  “青姨,用内力温养,别让它的药性散了。”

  “啊?哦……好!”青姨如梦初醒,慌忙抱紧了那颗尚有余温的丹药,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四肢百骸,让她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知觉。

  做完这一切,林琛托着那个装着“寂丹”的玄冰玉盒,转身就向石室外走去。

  “去哪?”美妇人清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救人。”

  林琛的脚步没有片刻停顿。

  “本夫人让你走了吗?”

  “夫人若想殿下死,可以拦我。”

  林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黑暗中。

  石室内,只剩下美妇人和心神不定的青姨。

  美妇人站在原地,看着林琛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

  “好……好一个‘这是流程’……”

  美妇人低声自语,忽然,她笑了起来。

  “青姨。”

  “奴……奴婢在!”青姨一个激灵。

  “跟上去。”

  美妇人理了理自己裙摆上的褶皱,莲步轻移,也向外走去。

  “本夫人倒要看看,他这流程,要怎么走。”

  ……

  春风楼后院,最僻静的暖阁。

  这里早已被清空,所有的窗户都用厚厚的黑布蒙上,不透一丝光。

  房间正中,摆着一个巨大的柏木浴桶,桶里盛满了清澈的温水,旁边则架着几盆烧得通红的炭火,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张伯背着手,在浴桶边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走得焦躁不安。

  那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被他用一块干净的细麻布包着,就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旁边还有烈酒、金疮药和一卷卷的麻布。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张伯猛地回头,看见林琛托着一个黑色的玉盒走了进来。

  “林少卿!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吗?”林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都……都按你说的备下了。”张伯指了指房间里的东西,“可……可那位……”

  他的话还没说完,美妇人和青姨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张伯的瞳孔一缩,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慌忙躬身行礼:“老朽……参见夫人。”

  美妇人没有理他,她的视线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暖阁内侧那张铺着厚厚锦被的床上。

  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不安地扭动着。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呼吸急促而微弱。

  看到这一幕,美妇人那双凤眸中,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孩子的额头,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似乎怕惊扰到他。

  林琛将手中的玄冰玉盒放在桌上,打开。

  一股森然的寒气,立刻弥漫开来。

  他从盒中取出那枚漆黑如墨的“寂丹”。

  丹丸表面的白霜,在暖阁温热的空气中,迅速融化,又迅速凝结,周而复始。

  “张伯。”

  “在!”

  “殿下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张伯快步上前,搭上小男孩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脸色愈发沉重。

  “高热不退,心脉时断时续……恐怕……恐怕撑不过今夜子时。”

  林琛点了点头。

  他看向床边的美妇人。

  “夫人,我要开始了。”

  美妇人缓缓收回手,转过身,深深地看着他。

  “你可想清楚了。”

  “这一步下去,再无回头路。”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琛回答。

  美妇人沉默了。

  她看着床上那个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又看了看林琛手中那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丹丸。

  最终,她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决断。

  “开始吧。”

  她侧过身,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青姨和张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着林琛,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床边,走向那个沉睡中的孩子。

  林琛在床沿边坐下,动作很轻。

  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起小男孩的后颈,让他虚弱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另一只手,捏着那枚漆黑的“寂丹”,缓缓地,送向了孩子干裂的嘴唇。

  那枚丹药,散发着一股死亡般的寂静。

  它离孩子的嘴唇越来越近。

  一寸。

  半寸。

  就在那枚丹药即将触碰到男孩嘴唇的瞬间,林琛的手,停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美妇人,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夫人,殿下的小名,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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