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功狗-《燕山血旗:开局千户所暴杀天下》

  大魏崇康二十二年,辽东的大魏军营中,寒风凛冽呼啸。

  “高岳!听闻你此次立下大功,换得多少银钱?回燕京后,咱们去醉仙楼一聚如何?”

  一名年轻的千户掀开帐帘,大大咧咧地闯入帐内,脸上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

  高岳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走开,你母亲的病可痊愈了?在辽东还惦记着去喝花酒。”

  “嗨,不过是说说罢了。”

  年轻千户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抱怨道,“这地方冷得要死,东狄这帮梳着猪尾巴的家伙就不能消停些?对了,小英国公花了多少银子买那甲喇额真的人头?牛录都难以抢夺,东狄人撤退时还把尸体拖走,真不给咱们兄弟进步的机会。”

  高岳下意识地捏了捏怀中的银票,那是五百两。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数目不少,足够在燕京郊区购置一套小宅院了。”

  “那感情好!”

  年轻千户一拍大腿,“正好把你妻子从齐州接来!”

  高岳的笑容愈发牵强:“是啊。”

  然而,心中的不甘却如野草般疯长。

  一个甲喇额真的人头,若论功行赏,起码足够他从千户晋升为卫指挥佥事。

  可他别无选择——他不得不卖。

  年轻千户察觉到他的情绪,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壶,低声说道:“这是我悄悄带来的,喝了就别出去闲逛。咱们的身份可不像那些小公爷、小侯爷,敢与军法队顶牛。”

  两人相对而坐,闷头喝了几口酒。酒入喉,辛辣灼热,年轻千户的牢骚也随之而来:“你也别觉得委屈。咱们对外虽是个千户,正五品的武职,可在燕京却毫无地位可言!从城墙上随便扔块砖头,砸到的人都比咱们更有背景。”

  高岳沉默不语,低头又灌了一口酒。

  六年前,他通过武举入仕,在燕京当了六年备受冷落的“试千户”,连外放奔赴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士兵,空有头衔,一年俸禄不足百两,还时常被拖欠,连与上官走动关系的银子都凑不齐。

  当时,英国公府的管家王福正在为即将轮换至辽东的小公爷张维挑选“寄名将”。

  所谓“寄名将”,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军中私下都称其为“功狗”,像猎狗一样卖命,战果却被主人夺走。

  可高岳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尽管功劳全归了小英国公张维,但他这个“试千户”总算转正,带领了士兵,还获得了三百两赏银。

  而和他一同做“功狗”的其他几个百户、试千户,不是战死,就是伤残。

  辽东的东狄人向来凶狠残暴,想要立功抢夺尸体、割取人头,不挨几刀是不可能的。

  朋友发了一通牢骚后离去,高岳独自坐在军帐内,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缓缓解开染血的布条。

  肩头新添的箭伤仍在渗血,皮肉翻卷,狰狞可怖。

  这是第几处伤了?

  刀伤四处,箭伤五处,还有一记差点要了他命的枪伤。

  每一道疤痕,都是他在辽东战场上以命换来的“功绩”。

  可这些功绩,最终都成了他人青云直上的垫脚石。

  帐外传来喧闹声,隐约能听到将士们兴奋的议论——

  “听说了吗?小公爷又晋升了!从百户到卫指挥使,仅用了两年!”

  “到底是英国公府的嫡子,人中龙凤,有战功就是有底气!”

  “那是自然,这一代勋贵里就数小英国公张维最有本事……”

  高岳面无表情地换好新绷带,手指触到胸前那道最深的枪伤时停顿了一下。

  “两年……”

  高岳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从试千户到千户,整整耗费了六年时间都不得。

  这两年,他见过太多像自己这样的“功狗”——有的战死沙场,连完整的尸体都未能留下;

  有的伤残回乡,最终沦为街头乞丐;

  还有的……高岳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灼烧着喉咙。

  帐外,为庆贺小公爷升迁而设的宴席正热闹非凡,丝竹之音与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而他作为真正的功臣,此刻竟连出席宴席的资格都不具备,还得躲着喝酒。

  “砰!”

  酒壶被重重地砸在案几之上。

  高岳凝视着自己布满老茧与伤口的双手,突然发出一声笑。

  那笑声低沉且嘶哑,宛如受伤的野兽在暗夜里发出的呜咽。

  直至后来辽东兵败、燕京城破之日,他遇见了大燕宰相宇文弘。

  那老者竟能逐一报出他被张维冒领的军功,还将三品卫指挥使的官服与官印呈至他面前。

  “这本就应当属于你。”

  宇文弘的话语如利刃般剜在他的心上。

  高岳盯着那身绯红的官服,手指微微颤抖。

  他痛恨东狄人,但更痛恨那些窃取他前程之人。

  最终,他接过了官印。

  从此,他成为宇文弘手中最为锋利的剑。

  从卫指挥使晋升为四方将军,再到成为大燕大将军,他率领的定北军成为大燕的定海神针。

  蒙傲的齐州军所向披靡,其他大燕军队皆一触即溃,却始终啃不动他这三四万人的定北军。

  高岳骑在马上,胸口被李骁的长槊贯穿,鲜血顺着冰冷的槊杆滴落。

  他手中的长枪早已断裂,仅剩半截枪杆仍被他死死攥在手中。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初至燕京的年轻武举人,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背着长枪,站立在巍峨的城门之下,眼中满是憧憬与愚钝的热忱。

  “原来……我最后……真的成为了大人物啊……”

  他嘴角溢出了血沫,却挤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最终成功了,成为了大人物,然而这与他年少时的想象截然不同。

  没有光明磊落的功勋,没有堂堂正正的封赏。

  他的官位,是踏着无数同胞的尸体,通过一次次背叛而换来的。

  他的权势,是在东狄人踏破燕京城门之后才得以获得的。

  ——三品卫指挥使,这本就该是他应得之物。

  ——大将军,这曾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职位。

  可如今,一切都已无关紧要。

  他的战马似乎尚未察觉主人的逝去,依旧驮着他缓缓前行,马蹄踏过染血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定北军的残兵目睹这一幕,终于崩溃地丢下武器,跪地痛哭。

  “大将军……”

  高岳的尸体依旧挺直地端坐在马背上,仿佛仍是那位统御千军的大燕定北将军。

  只是他的双眼,再也未曾睁开。

  风停了。

  此时在淮河岸边,已然身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英国公的张维站立在河岸的高地上,鎏金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望着正在渡河的禁军,眉头紧锁——那些运输船吃水过深,行进迟缓,倘若此时东狄铁骑杀到……趁其半渡而击之,实在太过危险。

  “公爷。”

  亲兵统领凑近低声禀报,“哨骑回报,北岸三十里内未见敌军踪迹。”

  张维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身后那群出身金陵武学的将领。

  这些年轻人身着鲜亮的铠甲,正围着沙盘争论不休,然而他们提出的方略,不是过于激进,就是保守得可笑。

  ——没一个能够担当大任之人。

  河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张维忽然想起高岳,甚是惋惜。

  当年燕京沦陷之时,若是带他一同南逃……还有那个弄死他管家王福的李十三,寻找了半年,线索在北面便断了……

  “这年头,人才实在是难以寻觅啊。”

  他叹息一声,声音消散在了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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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岳传

  高岳,渤海高氏,少负勇力,善使枪,乡里称其能。

  年十八入燕京武学,欲以武勋报国。

  然寒门无依,蹉跎六载,止得试千户虚衔,俸禄微薄,几不能自存。

  后附英国公府为"寄名将",虽战必争先,身被创十余处,斩首无算,然功尽归勋贵。

  辽东血战数载,而英国公世子张维凭其功,两年内自百户迁至卫指挥使,时人皆称"勋贵翘楚",岳独抚创黯然。

  及燕京陷,宇文弘以卫指挥使官印授之,岳虽恶东狄,然念功名本属己有,遂受燕职。

  后累迁至大将军,领定北军镇大名府,蒙傲数攻不能克,号为"燕之砥柱"。

  然昔年壮志,终成泡影。

  太平八年,与李骁战于野,槊贯其胸。

  将死之际,犹见少年入京时意气,而马上残躯,已非初心所向。

  定北军见主殁,皆解甲泣降。

  论曰:岳本将才,困于门第,不得展其志。

  及得高位,已非魏臣。

  昔为勋贵功狗,终成伪朝鹰犬,岂不惜哉!

  然观其用兵之能,使蒙傲不能北进,亦足称一时之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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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州神枪"高岳

  武力:SS-(年轻巅峰时)——S (对战李骁时)

  统帅:S(擅以少量精卒驱弱旅迎敌,而遣精骑突袭破敌)

  谋略:A(有勇有谋,胆大心细)

  评价:世道的不公与权贵的贪婪,终将侵蚀赤子之心,使忠勇蒙尘,令壮志扭曲,最终绽放出背离初心的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