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重建的不是城是规则(上)-《燕山血旗:开局千户所暴杀天下》

  张克离开燕京后,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激动,平静将自己临时行营设于距离燕京约三十里之通州三河县。

  他特意选定这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便于掌控全局,又无需日夜直面那片焦土。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触及眉间褶皱。

  帐外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却无端令他忆起燕京城里那些无处可归的游魂。

  “侯爷,是否设置香案?”

  亲兵三子见他凝视远方出神,小心翼翼地询问。

  张克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自嘲。

  他暗自思忖,自己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合为官,竟会心虚冤魂这类虚无缥缈之物。

  此时,他忽然理解了那些官员为何总热衷于烧香拜佛——当自己亲手导致无辜之人大量死去,即便最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会渴望些许虚无的慰藉。

  夜半惊醒之际,他甚至能嗅到指尖残留的焦土气息,无论如何清洗都难以去除。

  与战场上杀敌不同,这些皆是他的业障。

  “兄长,石灰已运至第三批。”

  吴启捧着账册走进营帐,脸上蒙着防瘟的麻布,说道,“依照您的吩咐,全部堆放在南门和运河边的空地。”

  张克点头问道:“百姓情绪状况如何?”

  “比预想的稳定。”

  吴启翻开账册,继续说道,“已按照青壮、老弱妇孺、工匠完成分批登记。如今皆按‘什伍制’编好了队坊,每坊的管事均从其中挑选老街坊担任,依照您的吩咐,皆为平民,手上无茧子者不用。”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韩仙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锦衣男子进来,那人额头仍在渗血,官话中带着浓重的江南腔调:“本官乃金陵派来的钦差!尔等怎敢……”

  “啪!”

  韩仙一记耳光将他抽得转了半圈,两颗带血的牙齿飞出,砸在沙盘之上。

  “狗屁钦差!”

  韩仙揪着那人头发,迫使他抬头,说道,“这杂种藏在难民堆里,散布火是燕山军放的谣言!”

  张克眯起双眼:“金陵钦差?怪不得如此嚣张。”

  他直接下令,“将其吊到运河边的营地去,牌子上写‘纵火犯’。”

  “冤枉啊!下官只是……”话未说完,韩仙的刀柄重重砸在那人后颈,像拖死狗一般将他拽了出去。

  张克新建的“恩情仓”位于运河畔,新刨的木头仍散发着清香。

  燕京青壮们在燕山军的监督下,扛着粮袋排队入库,每个人的背上都印着深深的麻绳勒痕。

  有孩子试图偷抓一把米,立刻被母亲拽回,生怕丢了全家活命的粥牌。

  衣衫褴褛的燕京百姓手持竹制“粥牌”,等待领取当日做工的口粮。

  队伍中,有曾经的大老爷,有豪门的千金小姐,也有浑身刺青的漕帮弟子,此刻皆平等地佝偻着腰,宛如一群等待喂食的羔羊。

  “姓名?”

  “王……王允之。”中年人羞愧地点了点头。

  小吏在名册上打了个勾:“今日清理了多少砖石?”

  “三……三百块。”

  “按例该领稠粥一碗,盐两勺。”小吏递过木筹,“下一个!”

  王允之捧着粗陶碗,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地喝着粥。

  七天前,他还是燕京有名的王家大爷,府上歌姬成群。

  如今却为了一碗粥,在废墟里刨了一整天砖头。

  “王老爷也来领粥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王允之抬头,看见曾经的门房老赵正端着满满一碗稠粥,上面还堆着咸菜。

  "你...老赵?"

  “小人今日清理砖块五百块,还协助掩埋尸体五具。”

  老赵颇为得意地晃动粥牌,“依照燕山军之规矩,多劳多得。”

  王允之顿感碗中之粥更难以下咽。

  于这片废墟之上,旧日的尊卑秩序已然被彻底打破。

  张克口中所谓的“平等之火”,此火不仅烧尽了豪宅与财富,亦焚毁了往昔的尊卑之别。

  午时刚过,韩仙押解一队犯人前往城外刑场。

  被绑于队伍最前端的是白莲教的苦禅和尚,其黄色僧袍已破败不堪,然而脸上却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位曾经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白莲教首脑,此刻犹如一个破布娃娃般悬挂在那里,袈裟破碎,露出浑身的鞭痕。

  “经核查证实,白莲教为燕京大火的元凶之一!有人举报大火当日他们于城北纵火!”

  韩仙高声宣告,其声音在寂静的人群中格外清晰,“按照燕山军军令,处以极刑!”

  “点火!”韩仙一声令下。

  刑架上的火把点燃之际,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在苦禅和尚的惨叫声中,一位老妇人突然冲上前去,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我儿子便是被你们害死的!”

  老妇人的哭喊引发连锁反应,更多的人开始咒骂这些“纵火犯”。

  有人往火堆里投掷石头,有人咒骂,更多的人在笑——那是一种扭曲的、宣泄式的笑声。

  “烧死他!”

  “我娘就是被白莲教害死的!”

  “无生老母为何不来救你啊?”

  人群之中,耿忠明压低斗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作为这场大火的真正策划者之一,他如今成为极少数的“幸存者”。

  而伪燕的天地会亦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成员会排队等待上绞刑架,而他却“幸运”地又存活下来。

  夜幕降临之后,韩仙汇报:“今日处决一百二十七人,皆为燕京昔日的头面人物。

  白莲教高层基本均由教众举报,如今白莲教已声名狼藉,教众纷纷退教并举报高层。”

  张克并未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有一问题。”

  韩仙犹豫片刻,“那些真正的大户,虽家产尽毁,但人脉、地契犹存。是否需要……”

  “明日你携李陌前往。”

  张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胆寒,“但凡有人提及‘祖产’二字,便以纵火同谋论处。”

  韩仙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深知,在这场重建之中,重建城市不过是表象,张克真正想要重建的是秩序与规则,任何旧势力的苗头都将被无情扼杀。

  次日,漕帮帮主刘大牙被押上前来。

  韩仙当众宣读其罪状:“……经核查证实,该犯借运粮之机,偷运火油四百桶入城!”

  “杀了他!”

  人群中飞出一只破鞋,正中刘大牙面门。

  当绞索套上脖子之时,这个横行运河二十年的枭徒突然号啕大哭:“是王家三公子指使我运送的!他声称是灯油……”

  绞盘转动之声截断了他的供词。

  刘大牙抽搐的双腿下方,跪着整整三排漕帮弟子——他们如今是燕山军新编的“清淤队”,正被迫目睹老大的死亡惨状。

  他们主动举报自己的老大参与运送火油,以换取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