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倒计时十分钟-《系统之敌》

  雪还在下,九科办公楼的落地窗蒙着一层薄霜,将窗外的晨光滤得发白。

  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像细碎的裂纹,映着室内此起彼伏的身影,却怎么也暖不透空气里的滞重。

  又是一天过去了,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刚划过 11点 50分,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在嘈杂里竟格外刺耳。

  戴云华抱着厚厚的线索册,第三次出现在温羽凡办公室门口时,黑色作战服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眼底的乌青比昨日更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气若游丝的疲惫:“师傅,最后一条线也断了。我们查了杜远名下的所有空壳公司,账户早在三天前就被清空,连转账记录都被人用技术手段抹得干干净净;老陈的通讯录里,所有跟青鳞会相关的联系人,要么是停机号,要么根本查无此人……”

  他把线索册往桌上一放,纸张碰撞的声响里满是无力:“朱雀局那边我又问了,还是老样子——‘审讯仍在进行’‘暂无可披露信息’,连赵炎科长的面都见不到。”

  温羽凡没抬头,指尖捏着的钢笔悬在文件上方,笔尖的墨渍在“九科日常事务交接表”几个字旁晕开一小团深色。

  他盯着纸上的横线,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半晌才缓缓落下笔,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字迹比平时重了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都揉进这三个字里。

  “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被窗外的风雪吹得发飘,“把文件放在那边吧,等会儿我一起收。”

  戴云华还想说什么,目光却扫过温羽凡手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与朱雀局总部的通讯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12点整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公布燕山事件处理结果,温科长无需到场。”

  那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喉咙发紧,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合上的瞬间,温羽凡才抬起头,看向窗外。

  九科的办公区里依旧忙碌,队员们的身影在格子间里穿梭:

  小浣熊抱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一行接一行,却始终没能破解青鳞会的加密服务器;

  释小刚站在角落,对着电话那头反复解释“我们真的没有放弃调查”,语气从急切到无奈,最后只剩下疲惫的叹息;

  方智彬蹲在地上,翻着从燕山带回来的物证袋,那些沾着雪粒的校服碎片、断裂的合金棍,此刻都成了毫无用处的摆设。

  键盘声、电话声、翻文件的“沙沙”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将整个九科裹在里面。

  可这所有的忙碌,都与温羽凡无关了……

  他的桌面上,除了刚签完的交接文件,再没有任何待处理的事务:

  线索册被收走了,通讯器调成了静音,连平时不离手的破邪刀,都安安静静地斜靠在桌角,刀柄上的饕餮纹没了往日的暗芒,只映着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湿痕。

  他抬手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往下跳:11点 55分……

  每一次秒针跳动,都像敲在心上,沉甸甸的。

  他想起昨天去朱雀局时,孔烈局长疲惫的眼神,想起陈勋爵经过时那抹得意的笑,想起家长们堵在门口时通红的眼睛——七十九个学生、六十九个导师、三十个九科干员,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再也回不来的人,可到最后,却连一个像样的交代都给不了。

  “科长!”门口突然传来小浣熊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技术组那边……还是破解不了沈博文的服务器,他们说里面的核心数据早就被转移了,我们拿到的只是个空壳!”

  温羽凡抬眼,看见小浣熊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上,手里还攥着根断了的数据线,显然是急得没了章法。

  他张了张嘴,想安慰两句,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浣熊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突然就红了眼眶,转身跑回了办公区。

  走廊里传来他压抑的哭声,混着键盘声,格外刺耳。

  温羽凡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交接文件。

  阳光透过薄霜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温羽凡”三个字上,却没带来半分暖意。

  他知道,朱雀局的新闻发布会将要开始,而他,将会成为这场惨案的“责任人”,成为舆论口诛笔伐的对象。

  九科的忙碌还在继续,队员们还在为那渺茫的希望奔波,可他却像个局外人,静静地等着那场早已注定的落幕。

  温羽凡走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冰凉的玻璃,寒意顺着指腹往上爬,却压不住心口那股更沉的滞重。

  楼下的空地上,十几位家长正弯腰拉扯着两道白底黑字的横幅。

  寒风卷着雪粒,把“还我孩子公道”“九科失职,血债血偿”的墨迹吹得发皱,边缘冻硬的布料在风里猎猎作响,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温羽凡的目光落在那道横幅上,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黑风口的雪原——散落在雪地里的断刃、凝固的暗绿色血渍、被撕碎的校服碎片,还有那些盖着白布的担架,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可他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高楼里看着。

  指尖的凉意越来越重,温羽凡缓缓收回手,指节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在朱雀局的场景:

  外勤二科的走廊里,他分明听见陈勋爵与赵炎谈笑的声音,轻松得像在赴茶局;

  孔烈局长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揉着眉心说“武安部的命令,我也没办法”;

  其他外勤科的人拿着“按流程办”的借口,连嫌疑人的面都不让他见。

  所谓的官僚体制,就是这样吗?

  他想起自己当初接下九科科长的职位,本是想护住身边的人,护住那些在武道路上挣扎的少年。

  可如今,他每天要处理的不是修炼瓶颈、不是任务部署,而是无穷无尽的问责文件、推诿的会议、还有那些藏在规则背后的交易。

  他像被捆住了手脚,明明知道青鳞会的人就在眼前,却连审讯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知道燕山上的亡魂还在等着一个交代,却只能看着凶手被“特殊对待”,连一句像样的质问都问不出口。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得拧巴。

  他本来就不想当这个科长。

  以前没接职位的时候,他还能握着破邪刀,戴着睚眦面具,在黑夜里追查线索,凭一己之力斩凶除恶。

  可现在,他被锁在这四方办公室里,被各种流程和规则束缚着,连最基本的正义都要仰仗别人的脸色。

  撤职了也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温羽凡反而松了口气。

  没有了科长的身份,他就不用再应付那些推诿的会议,不用再对着满桌的问责文件头疼,更不用再看着那些官僚的嘴脸,违心地说着“按流程办”。

  他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修炼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突破内劲瓶颈上,不用再被这些杂事分了心。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厚重的战术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办公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为他的决定叹息。

  他伸出手,拉开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深色的丝绒盒子。

  而丝绒盒子里,睚眦面具正安静地躺着。

  面具是冷硬的合金材质,表面雕刻着睚眦的纹路,角部尖锐,獠牙外露,边缘因为常年佩戴,已经磨得有些光滑。

  他伸手将面具拿出来,指尖触到合金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冰凉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像是在唤醒他沉睡已久的记忆。

  他已经许久没有戴过它了。

  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纹路,温羽凡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是啊,离职后他确实能无事一身轻,不用再管这些糟心的事,不用再面对那些破碎的家庭。

  可燕山上的那些人呢?

  七十九个冻得发紫的学生,六十九个紧握武器的导师,三十个尚未冷却的九科干员……

  他们的仇怎么办?

  这场燕山惨案,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平息。

  家长们的怒火会被时间冲淡,媒体的报道会被新的新闻覆盖,官僚们会找一个“责任人”来背锅,然后这件事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埋在厚厚的文件堆里。

  可正义呢?

  正义会不会被伸张,谁也不知道。

  青鳞会的那些人,有陈勋爵的勋贵背景,有其他科室的掩护,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以“证据不足”为由被释放,继续在暗处策划着下一场阴谋。

  他们手上沾着那么多人的血,却能逍遥法外,继续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这样的世界,真是可笑又可悲。

  温羽凡握紧了手中的面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合金的冰凉透过指尖,却让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他想起睚眦的寓意——有仇必报,绝不姑息。

  也许,江湖的规则比官场更适合他。

  没有那么多推诿的流程,没有那么多藏在背后的交易,只有刀光剑影,只有恩怨分明。

  他不用再戴着科长的面具,违心地说着“按流程办”;

  他可以戴上这张睚眦面具,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些逝去的人讨回公道。

  他缓缓将面具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脸。

  合金贴合面部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坚定。

  面具上的獠牙对着前方,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青鳞会的仇,他记着。

  燕山上的债,他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