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解忧-《太平天国之东方醒狮》

  贤丰帝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紧紧攥着恭亲王呈上的奏折,心中寒意如冰锥,直刺脊梁。

  朝堂之上,众臣竟罕见地达成了一致,这份默契,让他倍感孤独与恐惧。

  鎏金蟠龙藻井之下,贤丰帝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肃顺与奕欣并肩而跪的身影。

  肃顺,如火般炽热,一心整顿吏治,限制满蒙贵族的权力,重用汉臣,更对八旗与绿营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对洋人的态度,强硬如磐石,绝无半点退让。

  而奕欣,则温润如水,深受魏源《海国图志》的影响,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泰西的军事与科技,以增强国力。

  面对与泰西的争端,他主张通过谈判来解决,避免直接冲突,争取时间自强,并巧妙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以夷制夷”。

  贤丰帝重用肃顺,也赋予了奕欣崇高的地位,意在让他们相互牵制,保持朝堂的平衡,巩固自己的皇位。

  然而,今日这两派竟走到了一起,这让他心生恐惧。

  一旦朝堂的平衡被打破,自己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愣愣地发呆,许久未出一言。

  脾性火爆的肃顺,率先抬头,提醒道:“皇上,大家都在等您的旨意呢。”

  贤丰帝如梦初醒,胡乱吩咐了一句:“待朕回去想想。”

  言罢,不等大臣们的回应,便径直出门,坐上了暖轿,回后宫去了。

  众臣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各自散去。

  贤丰帝的脑子一片混乱,任由太监们,抬着他回到了储秀宫。

  下午的日头,斜斜地切过了储秀宫的金漆匾额,将“澄辉”二字照得熠熠生辉。

  明黄的软轿穿过垂花门,惊飞了檐下一对白鸽,扑棱棱地掠过殿前的那棵百年银杏。

  正是落叶时节,银杏那金黄的扇形叶片,铺满了青砖地,被太监们新换的千层底布鞋,踩出了细碎的声响。

  这处贤丰朝最得圣心的宫苑,此刻浸在蜜糖般的秋光里。

  五楹硬山式正殿前,悬着十二盏绛纱宫灯,上面的“万福万寿”花纹,映着廊庑下新糊的雪浪纸,透出了里头影影绰绰的仕女屏风。

  东梢间窗前,摆着景德镇进贡的粉彩鱼藻纹大缸,水面浮着两朵将谢未谢的睡莲,恰似贤丰帝此刻半沉半浮的心绪。

  小太监刚要通报,却见朱漆游廊尽头,转出一道湖色的身影——懿嫔扶着穿豆绿比甲的宫女,正拈着帕子,去够那枝头晚开的木樨。

  秋阳穿过她鬓边的点翠步摇,在鹅蛋脸上投下了细碎的光斑。

  因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她往日紧束的织金马甲,换成了宽松的藕荷色缎袍,银线绣的缠枝莲纹,随步伐在腰腹处,漾开了温柔的弧度。

  最是那截白玉似的脖颈,衬着耳垂上两颗东珠坠子,倒比御赐的伽楠香串,还要莹润三分。

  见圣驾突至,她松开搭在宫女腕上的手,欲行大礼,却被贤丰帝虚扶住。

  葱管般的指甲盖上,凤仙花汁犹新,拂过龙袍袖口时,带起了一缕沉水香——这正是去年暹罗进贡的珍品,全宫仅得一匣,尽数赏了储秀宫。

  这香气让贤丰帝心中稍感舒缓,在这纷扰的朝堂之外,还有一处温暖的港湾。

  “万岁爷,今儿眉心都拧成结了。”

  懿嫔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像极了廊下画眉鸟翅尖的弧度。

  她说话带着三分奉承、七分娇嗔,偏生嗓音清凌凌的,倒把满院的秋燥,压下了几分。

  贤丰帝却只摆了摆手,径自拐进了西暖阁。

  填漆戗金炕桌上,早备好了鎏银珐琅烟枪。小太监跪着,捧上盛着益寿如意膏的剔红匣子时,手抖得险些碰翻了翡翠鼻烟壶。

  贤丰帝子嗣颇为艰难,曾有三个女儿,长女和次女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如今存活的,只有丽妃今年七月出生的一个女儿。

  现在他最宠爱的懿嫔有了身孕,如何不让他满怀期待?

  要是在往日,他定要和懿嫔说几句闲话的。但今日他心情实在糟糕,便直接躺在了暖阁的贵妃榻上。

  不一会,两泡烟下去,原本应该飘起来的魂,却愈发沉重了。

  他盯着榻边西洋进贡的自鸣钟,黄铜指针每走一格,都似在重演军机处那幕——肃顺与恭亲王比肩的画面,比赣省送来的战报,更教人胆寒。

  忽然,有温软的指尖,按上了他的太阳穴,力道轻得像蝴蝶振翅。

  “可是六王爷的折子硌着皇上了?”

  懿嫔的声音,混着窗外渐起的蟋蟀声,竟显出了几分通透,在他的脑后响起。

  贤丰帝闻言,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因他在储秀宫逗留时间最久,很多折子都送到这里,懿嫔也常看。遇到难以决断的,也常给他提建议,两人已习惯了这种模式。

  他心中明白,懿嫔虽为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见识和决断。但他又不想在自己女人面前表现得无能,于是只有沉默。

  见他不说话,懿嫔也不恼,一边继续给他按摩,一边突然捂着嘴轻笑起来。

  “唉,六王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要臣妾说呀,这差事好比新蒸的馍馍,看着雪白暄腾,谁伸手谁烫着。”

  贤丰帝闻言,再也无法装下去,于是睁开眼,看着懿嫔那娇美的容颜。

  “兰儿,何出此言?真准了六弟的奏折,是让他大大露脸的事,如何是烫手呢?”

  懿嫔转出房间,端来一杯参茶,给贤丰帝漱口,然后柔柔说道:“皇上,当下咱们去和洋人签和约,大概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到时候负责签约的大臣,在亿万官民心中,是露脸还是犯了众怒?”

  贤丰帝闻言,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郁郁半日的心情,当即快活起来。

  但他还有些疑虑未探明,于是思索半晌,站起来,朝着门口侍奉的安德海叫道:“小安子,去唤内务府总管明善,来储秀宫门口见朕。”

  安德海闻言,当即出门而去。

  皇帝的私人情报机构——粘杆处,负责密查官员、传递密折等,当下归于内务府管辖。

  而内务府总管明善,是少量可受皇帝召唤,直接到后宫汇报工作的官员。

  储秀宫到内务府大堂,走侧门小路不过五百米。

  安德海一路小跑,不一会就把内务府总管明善带到了储秀宫门口。

  明善今年四十岁,属满洲镶黄旗富察氏,面白微须,体态稍胖。

  头戴二品文官的镂花珊瑚顶,石青色绸缎袍,前后绣有锦鸡补子。脖颈上挂着108颗珊瑚朝珠,腰间系镂金衔玉方版带,脚上穿黑色绒面方头官靴。

  他一路低着头,目不斜视,跟着安德海,匆匆来到储秀宫门口,见贤丰帝正在等着,于是上前跪下见礼。

  贤丰帝背手侧立,也不去看明善,语调平缓,声音冰冷。“明总管,前几日朕身体抱恙,在后宫休息时,六王爷在做何事,见了谁?”

  恭亲王一直是粘杆处的重点监控对象,倒也好回答。

  于是明善老老实实回道:“回禀皇上,前几日恭亲王一直在王府里,与几个幕僚讨论给皇上写一个折子,倒是没出门。”

  “除了工部侍郎文祥文大人,进府拜访过以外,倒也没其他人了。”

  此时明善大概猜到贤丰帝为何唤他来了,于是连忙磕头谢罪:“请皇上恕罪,这个折子写好后,恭亲王就一直贴身收着,我们的人无法探知详细内容。”

  贤丰帝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文祥,也是个要和洋人接触、以夷制夷的人,此时到恭王府,倒也不奇怪。

  看来这个六弟,倒不是自己想得那般,还真是想给朝廷做点事了。

  于是他对明善说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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