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赌局(五十)-《有家寿衣店》

  他笑够了,才稍稍收敛,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撒娇的无赖语气说道:“可我虽犯规使用了点‘小手段’,但我没蠢蛋到直接提示他,温暖就是他那个朝思暮想、挖心掏肺也记不起来的——‘故人’。”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恶意的、窃窃私语般的粘稠感,清晰地传入秦广王耳中。

  秦广王周身的气息猛地一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这赌局还算数么?不如结束吧!”秦广王再次强调,声音里的怒意几乎化为实质的冰棱。

  路西法摊摊手,笑容无辜又邪恶:“哎呀,别这么认真嘛。严格来说,我只是让过程变得更……‘有趣’了一点,并未直接揭晓答案破坏赌约的核心。既然没有完全违反咱们的古老约定,那这赌局当然得继续下去咯!”

  他飘近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哄骗般的语调:“别气了,下不为例嘛,.蒋~ 你看,他现在多努力啊,为了活下去,为了抓住一点点温暖的幻觉……这戏码,难道不精彩吗?”

  他的目光重新投回水镜,看着苏贝克在火光旁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欣赏艺术品般的陶醉光芒。

  秦广王沉默不语,只是脸色愈发苍白,目光再次落回水镜中的苏贝克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怒意、无奈,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担忧。

  赌局,仍在继续。

  而苏贝克的生死与痛苦,不过是至高存在赌桌上的一枚筹码。

  (转回苏贝克视角)

  雪地上的苏贝克猛地一个激灵,毫无征兆地,一股比西伯利亚寒风更刺骨的恶寒沿着脊椎窜上后脑。这不是温度计能测量的寒冷,而是一种……被剥离感,仿佛他原本是黏在蛛网上的飞虫,而捕食者刚刚暂时松开了目光。

  他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砸出空洞的回响。视野里只有被风卷起的雪沫,如同疯狂的白色幽灵在枯树林间舞蹈,还有那堆他拼了命才生起来的、看似温暖的篝火。空无一物。绝对的,死寂的空无。

  但刚才那一瞬的感知绝不会错。有什么东西,庞大到超越他理解范围的、其本质就是“冰冷”本身的存在,刚刚将某种“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那不是人类的注视,甚至不是野兽的窥伺。那感觉,像是被置于宇宙尺度的放大镜下,他微不足道的生命和挣扎都被一种无形的、漠然的手指随意拨弄、审视过。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怖远超枪伤,像一只冰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火堆依然在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却似乎无法穿透周身一寸的空气。温暖的光晕就在那里,可热量,仿佛离他更远了,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冰墙。就在这时,肩胛骨下方的枪伤,再次传来一阵悸动。这不是单纯的疼痛,它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缓慢而坚定,仿佛那颗嵌在肉里的铅弹是一个沉睡的、带有恶意的活物,正试图在他的血肉里扎根。

  “我到底……惹上了什么?”这个念头比子弹更让他胆寒。他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者,更像是一个误入禁忌仪式的祭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弥漫的恐惧。他颤抖着从雪地里捡起掉落的匕首,刀柄冷得像烧红的烙铁。他将匕首伸向篝火,火焰舔舐着金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接着,他从破烂衣物内胆里摸出一个小铁壶,里面晃动着仅存的一点液体。打开瓶塞,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是伏特加,生命的火焰。

  他狠狠灌了一口,灼热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暂时驱散了部分寒意,也勉强凝聚起一丝虚假的勇气。必须处理伤口,否则不等追兵或……那“东西”找来,他先会因失血或感染死在这片雪原。

  深吸一口混杂着酒气和冷空气的气,他拿起已被火烤得微微发红的匕首尖端。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咬紧牙关,将刀尖对准伤口,猛地刺了进去。

  “呃啊——!”

  第一下挖掘未能触碰到弹头,反而搅动了周围的肌肉组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他不得不拔出匕首,再次在火上烤过,借着那口烈酒带来的莽勇,进行第二次尝试。这一次,刀尖碰到了坚硬的异物,但也刮到了骨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似乎直接响在他的头盖骨里。他几乎能感觉到金属与铅弹碰撞时传来的微妙震动。

  第三次,他用尽了残存的力气,几乎是撬动了那颗该死的子弹。伴随着一股涌出的温热血液和撕心裂肺、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惨叫,一个扭曲的、沾满血肉的金属小颗粒终于掉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暗红印记。

  没有片刻停歇,苏贝克迅速将匕首的平面部分再次伸入火中,直到它烧得通红。他看了一眼肩膀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洞,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随即将通红的刀身狠狠按了上去。

  “滋——!”

  皮肉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剧痛如海啸般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风雪声中夹杂着某种……窃窃私语,来自四面八方,来自那些静止的枯树。

  不,不能晕过去!

  强烈的危机感像针一样刺醒了他。追兵!还有那无形的注视!都可能随时回来。

  他挣扎着烤干被汗水和雪水浸透的衣服,粗暴地套在身上。第一件事就是手脚并用地用雪扑灭了篝火,绝不能留下明显的光源和烟迹。接着,他折下一根带着浓密针叶的松树枝,强忍着肩头火烧火燎的痛楚,倒退着将自己来时的脚印仔细扫平。这还不够,他朝着几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刻意踩出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制造出逃向不同地方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