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秋月春风等闲度(5)-《彘仇》

  凉爽的秋风从“太液池”上吹来,那几树清香扑鼻的桂花,米粒般的飘落在玉阶上,留下一地金色的芬芳。天空高远,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又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大福宫”的寝殿里,皇后王婉面色忧虑的坐在梳妆台前,瞥见自己眼睑下那一圈淡淡的青色,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了按鬓角,许是一夜不曾入睡的缘固,脑袋有些晕沉沉的。昨日晚膳后,皇上李恪之突然头痛恶心,以致于目不能视物,忙宣来太医诊断为突发风疾,又是银针又是推拿,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天亮,他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这会子服了汤药后才躺下安歇。

  皇上李恪之今年才三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怎会突发风疾?王婉问其原由,太医只说是:“皇上原本龙体曾几度受损,虽看着安然无恙,毕竟是亏了根本,又加之自登基以来,操劳国事,惮精竭虑,积劳成疾所致……”

  “皇后娘娘,早朝的文武百官都已经等在宣政殿了……”大太监惠江河疾步从殿外走来,躬身行礼道,他悄悄的抬手抹了抹额上的薄汗道。王婉收回思绪,听着惠江河因走的太急,而微微有些喘气的声音。朝殿内望了一眼,低声道:“传本宫口偷,皇上龙体欠安,罢朝三日。有要事禀奏者,可把奏折交由丞相转呈紫宸殿候旨;无事下朝各安其职。”她略显疲倦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沙哑。

  “还请皇后娘娘示下:皇上按惯例每月要召见的那几位刺史,昨日已到京中,本是今日午后召见,眼下是否要告知他们改期?还有新罗和扶桑的使臣,也原定于今日陛见,这会子怕是已经在宫外候着了,该如何安置?”惠江河小心翼翼的启禀道,事出突然,他低垂的眼眸中充满焦急。

  王婉思忖了片刻,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沉声道:“新罗和扶桑的使臣,既已到了宫外,也不好让人白跑一趟。皇上患疾之事不必使他们知道,就由王丞相与皇子出面接待,有事再来禀报。”她威严的眸光扫过唯唯诺诺的宫女太监,停在惠江河已爬满皱纹的脸上:“皇上患风疾,乃宫中绝密,不可为外人道也。至于那几个刺史,身为一方父母官,怎可常时间滞留京中,还是按照之前的惯例,宣他们在紫宸殿侯驾。”

  惠江河有些不解的,微微抬了抬头,迟疑着道:“可是,皇上……”“无妨,本宫代皇上前去听取禀报,你让人在御座后悬挂一幅珠帘就是了。”王婉起身道:“你速去按本宫的吩咐行事,皇上也许不等明日,就可恢复如常了。”

  惠江河偷偷瞟了一眼,皇后平静的面色上不见丝毫的异样,想来,皇上应该歇息一两日就能好了。“奴婢,谨遵皇后娘娘的口谕!”他答应着转身离去,就连脚步也感觉轻快了不少。

  王婉轻手轻脚地走进内殿,撩起层层幔帐来到榻前。柔和的光线中,侧身而卧的皇上李恪之正沉沉的睡着,他憔悴削瘦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一夜的病痛折磨,使得他眼睑有微微的肿胀;浓眉微蹙,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日复一日的操劳国事,耗费心血,使得他竟有些未老先衰之态。

  王婉抬手,想要抚平他轻皱的眉头,又怕打扰了他的梦境。终是收回手来,轻轻的替他掖好被角,又慢慢的缓步而出。

  来到偏殿,看着茯苓在袅袅的烟雾中,正用木勺轻轻的搅动着砂锅里熬制的白粥,那些晶莹的米粒已炖煮的软烂,散发了清香诱人的味道。“皇上此疾,要多用些清淡可口的汤粥才是。”茯苓低声道,王婉颔首。

  猛然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来,面色惊慌,跪下道:“皇后娘娘,不好了,魏国夫人让人送信来,说是二公子闯祸了……”王婉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二公子闯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的与本宫说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道:“说是二公子与几个同窗打街上经过时,看见几个富家公子调戏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他路见不平,与人起了争执,推搡之间,不慎失手打死了人。”王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母家兄弟出了这等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管起因如何,终归是出了人命,定会惹来诸多非议,而此时,皇上又在病中,闻之必然烦忧恼怒……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那小宫女道:“此事不可对旁人提起,你去寻冬雪来见本宫”。

  那小宫女起身离去,王婉独自站在玉阶上,秋风吹得她衣袂飘飘。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暗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王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那年冬雪本该与秋菊一同出嫁,可她却誓死不从,无奈之下,王婉只得留了她在宫中。如今,自己身边伺候的几十个宫女中,也就只剩下这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丫鬟了。

  “娘娘?”片刻之后,冬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王婉回头招手,把冬雪叫到身侧,简单的与她说了那小宫女先前所禀报之事,低声道:“此事切不可声张,你速去安排人,将二公子先秘密安置起来,莫要让人抓住把柄。再即刻偷偷出宫回府,务必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全部了解清楚,再回来报与本宫。记住,千万莫要让人认出你了。”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出宫,二公子也不是争强好斗之人,必然是事出有因,娘娘切莫着急,奴婢先行告退。”冬雪说完,就快步去了。

  王婉又陷入了沉思,这事儿必须得妥善处理,越快越好,按眼下的情况,决不能让皇上知晓。可如何才能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呢?她决定先暗中调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再想应对之策。

  可皇上这边风疾未愈,朝堂之事还需她出面处理,这两件事搅在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她深知自己身为皇后,必须稳住局面,不能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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