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侠之大者-《我,大明天子,打钱!》

  朱胜的问题,如同重锤落地,敲打在无逸殿每个人的心间。

  殿内烛火微微摇曳,将郭靖刚毅的身影投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拉得很长。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拥有复杂过去的年轻人身上,等待他给出一个足以撼动帝心的理由。

  郭靖抬起头,那双澄澈如寒星的眼眸中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片沉痛而坚定的赤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依旧,却带上了一种压抑着的悲怆,仿佛每一个字都浸染着漠北的风沙与亲人的血泪。

  “回禀陛下,”

  郭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沉稳如山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郭靖背离蒙古,并非为一己之私怨,更非背信弃义之徒。

  今日冒死前来,只因……铁木真大汗,他已决意挥师南下,马踏中原!

  郭靖,绝不能坐视中原百姓,遭那西域诸国般的灭顶之灾!”

  他话语稍顿,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西方土地。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惊人的画面感,令闻者仿佛身临其境。

  “郭靖早年随军西征,奉令攻伐花剌子模。

  陛下,您可知那是何等景象?

  蒙古帝国大军铁蹄所至,不降之城,尽屠。

  妇孺老幼,亦不能免。

  我曾立于城头,眼见脚下尸骸堆积如山,血流渗入沙土,数月不干。

  耳边是永不消散的哀嚎,鼻尖是挥之不去的焦臭与血腥。

  一座又一座繁华古城,化为鬼蜮。

  孩童在废墟中哭喊着寻找父母,其声之凄厉,每每思之,犹如钢针扎心!”

  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猛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古铜色的手背上青筋虬结。

  “我生于蒙古,长于蒙古。

  大汗于我确有收留养育之恩,哲别师父授我骑射,待我如子,拖雷安达与我情深义重,华筝她……”

  提到华筝,他语音微微一涩,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随即被更大的决绝所取代。

  “然而,正是深知蒙古军法之酷烈,深知南下之后中原山河必将破碎,万千黎民必将沦为刀下冤魂,

  郭靖……无法不言!无法不看!更无法……同流!”

  他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与那位草原雄主激烈争辩的时刻,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诚恳与绝望。

  “我数次求见大汗,恳切陈情。

  我言道:‘大汗,您欲取天下,然天下非尽是牧场,可以铁蹄任意践踏。

  南朝百姓亦是鲜活性命,有父母妻儿,盼安居乐业。

  王者之师,伐罪吊民,岂能一味以杀立威?即便得了土地,失了人心,又如何能长久?’”

  郭靖微微仰头,眼中尽是痛惜与不解,仿佛至今仍无法理解那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征服欲。

  “可大汗他……他大笑答我:

  ‘郭靖,我的孩子,你所见仍是太小。

  这世间最大的乐趣,莫过于追击敌人,夺取其财富,听着他们的亲族哀哭,骑乘他们的骏马,拥抱他们的妻女。

  我所建的国,疆域将无边无际,从日出处到日落处,皆要传扬我的名。

  阻我霸业者,无论是谁,皆要碾为齑粉。

  区区人命,不过是我成就霸业的薪柴。’”

  “他见我面色惨然,犹自说道:

  ‘你是我蒙古的金刀驸马,是战功赫赫的东天将军,你的勇武应该用来为我开拓疆土,而不是用来怜悯那些待宰的羔羊。

  收起你宋人的软弱心肠。’”

  叙述至此,郭靖的声音已然沙哑,那是一种信念被彻底击碎的痛苦。他猛地低下头,复又抬起,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然而,郭靖的根,终究是汉家。

  我身上流着的,是梁山好汉‘赛仁贵’郭盛的血。

  我母亲,她自小教我认字读书,她宁死也不愿我忘记国仇家恨,不愿我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蒙古屠夫。”

  “最终……就因我屡次谏阻南下,就因我母亲始终不肯让我彻底归化蒙古……

  大汗,他……他逼死了我娘!”

  这句话,郭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震殿宇。

  那压抑了太久的丧母之痛、背叛之感、家国之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却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摁住,化作身体难以抑制的剧烈颤抖。

  两行热泪,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刚毅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殿内落针可闻,唯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那泪滴破碎的微响。

  良久,他强行平复翻涌的气血,声音变得异常嘶哑,却更加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母亲罹难,恩师教诲犹在耳畔。

  江南七位恩师舍生忘死,远赴大漠授我武艺,教我忠义仁信;

  洪七公恩师传授降龙掌时曾言,‘所为侠者,当问心无愧’。

  郭靖资质鲁钝,一生愚笨,然这八字,刻骨铭心,不敢一日或忘。

  昔日懵懂,如今方才真正明白其重逾千钧。”

  “逃离草原后,郭靖首先前往大宋。”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失望,甚至带着几分悲愤。

  “然,大宋朝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君臣奢靡,只求偏安一隅,早已放弃了北方百姓,甚至自毁长城,打压忠良。

  朝中衮衮诸公,只知议和纳贡,苟且偷安。

  郭靖空有一身武艺,满腔热血,却报效无门。

  若非是包大人告诉郭靖,中原并不只有大宋一个朝廷,郭靖这才离开大宋。”

  他的目光骤然抬起,炽热地投向御座上的朱胜,那目光中燃烧着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希望。

  “直至听闻陛下大明!

  听闻大明近年诛权奸,清吏治,勇抗倭寇,巩固海防,更推行新政,惠泽百姓,有中兴之象!

  今日一路行来,亲眼所见,田间稻谷丰登,老者有所养,幼者有所学,市井商贸繁荣,百姓脸上多有安乐之色,此乃乱世中罕有的桃源盛世。

  郭靖虽愚,亦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然郭靖来此,非为求富贵功名。”

  他再次重重抱拳,因用力而手臂微颤,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和万钧之力:

  “郭靖恳请陛下!愿以此身武艺,愿以这些年在尸山血海中摸索出的些许行军布阵的微末经验,效忠于大明,效忠于陛下。

  只求能略尽绵薄之力,助大明强军备战,守土安民。

  郭靖愿为前锋,愿为小卒,愿肝脑涂地,九死无悔。

  若能以此残躯,阻蒙古铁蹄于国门之外,使中原万千百姓免遭屠戮流离之苦,使这大明江山不受战火荼毒——”

  他声音再次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草民以为,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

  “虽死,无憾!”

  话语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郭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的陈述、最沉痛的经历和最朴素的愿望。

  但在场之人,除了朱胜外,却也没人能够理解郭靖。

  但相信郭靖的,有朱胜足矣!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别人不相信郭靖。

  朱胜这个穿越者还能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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