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状-《假千金被团宠,侯府一家跪求原谅》

  穆锦并未在意周围的议论,他看着楚誉衡:“楚师弟,光天化日之下,推搡女眷,强逼他人,书院的戒条,你忘了么?”

  “白鹭书院第一条便是:‘读书明理,首重德行’。此等行径,按书院规矩,是要上报山长和惩戒堂,领教鞭惩戒的。再有下次,我也保不住你留在书院的前程。”

  楚誉衡被穆锦当众斥责,又被直接点出书院最重的“德行有亏”之罪,甚至搬出了铁面无私的屠教头,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穆锦这才转开目光,看向楚明姝,眼神中的锐利冰寒瞬间散去,恢复了温和有礼,微微颔首致意:“姑娘,方才在旁目睹,惊扰了。可曾受伤?在下穆锦,白鹭书院学子。”

  楚明姝定了定神,端端正正地回了一个礼:“多谢穆公子解围。小女楚明姝,幸未受伤。”

  她抬起眼,看着穆锦这张俊秀温润的脸。

  奇怪的是,明明素未谋面,这张脸……竟让她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

  楚誉衡在一旁听着两人客客气气的对话,心里那股子被压下去的不甘又冒了起来。尤其当楚明姝完全无视他,向穆锦行礼道谢时,他感觉像是被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穆师兄!你莫要被这丫头骗了!分明是这贱婢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冲撞主子在先!这种没规矩的东西,就该狠狠教训……”

  “楚少爷!”

  不等穆锦开口,半夏忍着胳膊火辣辣的疼,声音清亮而坚定地打断了楚誉衡,“奴婢半夏,如今早已不是昭平侯府的丫鬟!小姐与昭平侯府已无半分瓜葛!是楚少爷您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先当街污蔑我们小姐,又想强行掳人!也是楚少爷您先动手推了奴婢!奴婢也不需要您来教训!”

  楚誉衡从小到大,何曾被一个“下贱”的丫鬟如此当众顶撞揭短?

  他脑子嗡的一声,双眼赤红,什么书院规矩,什么穆师兄,什么体面不体面,全被滔天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贱婢!你敢!”楚誉衡一声暴吼,扬起了拳头!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楚明姝惊呼出声,猛地上前一步,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去挡,根本没考虑自己能否挡住这一拳带来的冲击!

  就在楚誉衡的拳锋距离半夏鼻尖不过寸余的刹那,青影一闪!

  穆锦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楚明姝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的,只觉身侧微风掠过。再看时,穆锦已稳稳地站在了半夏前方。他依旧是那副清雅模样,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随意地抬手,精准地包住了楚誉衡的拳头!

  “啪!”

  拳头与手掌交击,发出一声闷响。

  楚誉衡感觉自己那一拳像砸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生铁上!手腕被震得发麻,指骨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

  周围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倒吸冷气声。

  穆锦那双温和的眸子里,终于浮现一丝冰冷的警告,声音比之前沉了三分:“楚誉衡!当街蓄意伤人,尤其以白鹭书院学子身份当街殴打妇孺,按书院规矩,此等劣行,已非教鞭惩戒可宥,是要被劝退出书院的!”

  这一次,他直呼其名,不再有半分客气!

  “劝退?!”楚誉衡的瞳孔猛地收缩。

  开除出白鹭书院?那意味着他寒窗苦读十几年、父亲四处打点为他铺就的大好前程将彻底断送!在京圈贵族子弟中沦为笑柄!

  爹会打死他的!

  “不……不能……”他语无伦次,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就在楚誉衡心神大乱,茫然无措之际,楚德和楚财扑通一声跪倒在穆锦和楚明姝面前,磕头如捣蒜:

  “穆公子饶命!穆公子开恩啊!”

  “求求您高抬贵手!千万别把事报到惩戒堂屠教头那里去啊!少爷只是一时糊涂啊!”

  穆锦手上并未松开对楚誉衡拳头的钳制,声音平淡无波:“求我无用。当街污蔑、意图强掳、推搡女眷、继而蓄意伤人,桩桩件件,皆由楚小姐与其婢女半夏而起。该向谁求取谅解,你们还不清楚么?”

  这话如同明灯,瞬间点醒了跪在地上哭求的两个小厮。

  楚德楚财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立刻朝着楚明姝的方向重重磕头:“楚小姐!半夏姐姐!求您们大人有大量!饶了少爷这次吧!”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明姝的身上。

  都在等着这位被侯府抛弃又被当街欺辱的小姐,会做出怎样“宽容”的姿态。

  楚明姝站在那里,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中修竹。

  她缓缓抬眼,目光冰冷如刀,越过还在发抖的楚誉衡,落在楚德和楚财身上:

  “放过?”

  “我的仁慈,从离开侯府起就该耗尽了。”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楚誉衡身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想让我原谅?绝无可能!”

  日光似乎被这杀气凛然的话语冻结。

  “穆公子。”

  穆锦刚松开钳制着楚誉衡的手,闻言侧过身,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楚明姝挺直了背脊,目光坦荡地迎上穆锦的视线:“方才楚誉衡当街污蔑、意图强掳且蓄意伤人,众目睽睽。小女子愿作人证,随公子前往白鹭书院惩戒堂,据实陈情!”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我的天!真要去书院告状?”

  “那可是告自己‘弟弟’,虽然是个假的。”

  “侯府的面子往哪搁?”

  “这姑娘,胆子够肥的啊!”

  穆锦深邃的眼眸里飞快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并未多言,干脆利落地颔首:“楚小姐深明大义。白鹭书院自有法度,不会令此事含混不明。请——”

  他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方向正是出城往云泉山白鹭书院去的官道。

  楚明姝深吸一口气,轻轻扯了一下身边半夏的袖子,低声道:“走。”

  “小姐!”半夏脸色依旧有些发白,手臂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刚才的凶险,她担心地看着楚明姝,又瞥了一眼楚誉衡,最终还是咬咬牙,“我陪您!”

  “贱人!楚明姝!你给我站住!”眼看楚明姝真的抬步要跟着穆锦走,楚誉衡终于从巨大的恐惧和剧痛中勉强回过神。

  开除书院的威胁压得他喘不过气,想爬起来冲过去拦人,可手腕和肩膀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发软,刚才穆锦那看似轻巧的一捏一压,几乎卸掉了他半身力气。

  “你敢去!你去了书院,便是彻底跟侯府撕破脸!爹娘绝不会放过你!你在京中休想再立足!”

  楚明姝脚步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背影挺得笔直。

  半夏紧紧跟上,回头狠狠剜了楚誉衡一眼。

  楚德和楚财更慌了,跪在地上爬行几步,想抱楚明姝的腿哀求,却被穆锦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吓得不敢再动。

  出城的官道,车马稀少。

  楚誉衡终究是挣扎着爬起来追了上来。他不敢靠穆锦太近,只在距离楚明姝主仆两三丈外跟着,一瘸一拐,再不见丝毫翩翩风度。

  “明姝姐姐……我知道错了,真的……”

  “书院惩戒堂那个屠夫你是没见过,他那鞭子抽下来能要人命……你行行好……”

  “想想以前,侯府也算养了你……”

  “你非要做绝吗?我爹娘不会罢休的!”

  这些断续的、夹杂着喘息的威逼利诱之词,如同蚊蝇般嗡嗡不绝。

  穆锦步履平稳,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见。半夏被烦得不行,几次想回头呵斥,都被楚明姝轻轻按住。

  上辈子,这些空洞的承诺和冰冷的威胁早已透支了她的信任。

  越靠近白鹭书院,山林的幽静便越深。远处,白墙青瓦的巨大院落群已在翠绿的山麓间露出肃穆的轮廓。

  书院高大的石门前,两尊不知名异兽的石雕沉默蹲踞,透着一股威严厚重的气息,与山门外隔出两个世界。

  当能清晰地看到“白鹭书院”四字的巨匾和门下值守学子时,楚誉衡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彻底褪尽。

  他彻底崩溃了。

  “不!不能进去!”他猛地停住脚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众受辱是一回事,亲手将自己推向被书院开除的深渊是另一回事!

  让屠教头拿鞭子抽他?让全院的同窗都看到他这副德行?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不敢再看穆锦和楚明姝一眼,猛地掉头,踉踉跄跄地朝着来路,狼狈不堪地狂奔而去!

  如同丧家之犬,连两个跟着的小厮都彻底抛在了脑后。

  几个路过的书院学子正好看到他逃走的背影,低声议论着:“那不是昭平侯府的楚誉衡吗?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楚明姝停在书院山门前,远远看着楚誉衡跌撞消失在山道拐角处的身影,唇边溢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逃?以为逃了就没事了么?这扇门,这规矩,岂是你说逃就能逃得掉的?

  穆锦朝楚明姝微微点头示意:“楚小姐,请。”

  踏入书院石门,喧嚣与燥热瞬间被隔绝。清幽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引路的学子恭敬地将穆锦和楚明姝主仆带到了惩戒堂前。

  屠教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一张国字脸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他正虎着脸,单手提着石锁练习臂力。

  看到穆锦带着两个陌生女子进来,他那双鹰眼瞬间扫了过去,在楚明姝和半夏身上短暂一停,似乎有些意外。

  穆锦径直走到一张简陋的石桌前,开门见山:“屠教头,请备纸笔。有学生寻衅滋事,当街行凶未遂,需立案。”

  屠教头看了一眼穆锦,没多问,只低沉地应了声:“是。”

  转身进屋,很快便拿来了文房四宝。

  穆锦一撩袍角,在石凳上坐下,并未假手于人。

  他执起笔,沾饱了浓墨。笔尖悬停在粗糙的纸面之上,声音依旧是惯有的清朗平稳:

  “楚誉衡,昭平侯府嫡子,白鹭书院学子,甲字三号房。天盛二十三年夏月十六,未时三刻许,于新桥街当街拦阻楚氏明姝(已离府)。”

  笔尖落下,如行云流水,开始写。

  “其一,口出污言,当街构陷楚明姝过往克扣其银钱。”

  “其二,意图强行掳楚明姝回昭平侯府,被婢女半夏阻拦。”

  “其三,恶意推搡婢女半夏,致其手臂受创。”

  “其四,公然挥拳,意欲重击婢女半夏面门,致其性命之忧。”

  “其五,在确凿人证面前,不思悔改,反以昭平侯府权势威吓,并以利相诱,意图消弭罪证,阻挠申告。”

  他说完一条,便微微停顿一下。

  楚明姝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穆锦书写。

  这个穆锦,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精准,远超一个普通学子的范畴。

  最后一个字的墨迹在笔尖凝聚,穆锦手腕稳稳一收。

  他放下笔,拿起那张写满罪状的纸,并未立刻交给屠教头,而是递到了楚明姝面前。

  “楚小姐,所记可属实情?或有遗漏?”

  楚明姝的目光扫过凌厉却工整的字迹,如同扫过楚誉衡那张可憎的脸。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穆公子所记,句句属实,字字清晰。楚明姝愿为此文书画押作保。”

  “好。”穆锦颔首,“请屠教头依书院规矩立案。”

  屠教头看向楚明姝,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顾虑和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楚小姐证词清晰,人证在此……”

  他瞥了一眼状纸,“…情事明确。不过嘛,”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含糊,“书院对世家子弟违规,向来慎之又慎。此事又涉及侯府。兹事体大,如何处理,恐非惩戒堂一方可决,尚需山长、乃至几位副山长商榷。结果不会仓促定论。若无他事,楚小姐可先行回府静待消息。”

  这话分明是在下逐客令,透着“别抱太大希望”的婉拒之意。

  楚明姝心头微微一沉。

  这股阻力,她并非完全没预料到。昭平侯府纵然式微,其根深叶茂的关系网和权势的余威依旧盘踞,看来即便是白鹭书院,想要公正处置一位侯府公子,也非易事。

  楚明姝的指尖冰凉,用力掐了一下掌心,脸上却并未流露太多情绪。

  她抬眼,目光掠过屠教头,然后郑重地落在穆锦身上。

  “书院自有法度,小女子不敢置喙。今日劳烦穆公子仗义援手,此情此义,楚明姝铭记于心。若书院最终需要明姝作证,随时可来广陵王府寻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