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找大哥-《假千金被团宠,侯府一家跪求原谅》

  楚明姝将一串沉甸甸约莫二三十个钱直接塞到对方的手里,婆子脸上的刻板立刻被一丝贪财的松动取代。

  “烦请嬷嬷辛苦一趟,带她去东市水云坊瞧瞧新进的花样子,顺便挑些好用的剪子尺头。半夏手笨,我怕她自己找不到地方。”

  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钱,挤出一丝假笑:“姑娘客气了,老婆子这就带她去!”

  看着半夏带着几分忐忑不安地被那婆子领着走出院子,身影消失在影壁后,楚明姝眼神微动,没有任何停留,立刻返身回屋。

  再出来时,已罩上了一件样式普通的薄纱披风,风帽罩下,遮住了大半面容。

  她脚步轻捷,熟悉地绕过王府巡守较多的几条路径,很快便从王府西侧一道专门运送菜蔬米粮的偏门闪身而出,迅速汇入大街人流。

  穿过几条主街,楚明姝的脚步拐入了一条人迹渐少的深巷。

  巷子两旁的青砖灰瓦墙头已染上点点霉痕,越往深处走,越显冷清。

  最终,她在一座挂着“异朽阁”牌匾的两层小楼前停下。

  门是虚掩的。

  推门进去,一股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最里面一张蒙着薄灰的高大柜台后,坐着个精瘦如猴的老掌柜。

  楚明姝径直走到柜台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径直从袖中摸出一枚暗黄铜牌,压在柜台上被磨得油亮的黑漆台面上。

  铜牌表面有浅浅的刻痕,似文字又似杂乱符号。

  “订金已付。昭平侯府,楚氏明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任何情绪,“她的一切底细。今日,该给我最终消息了。”

  那看似昏昏欲睡的老掌柜,眼皮在听到“楚氏明钰”四个字时,才掀开一条缝。

  干枯的手指伸出,将那枚八角铜牌捏在指间,指腹在牌面上几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极其迅速地摩挲了几下。

  “嗯。”老掌柜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一个气音,算是确认了铜牌无误。

  他收回手,身体微微后仰,拉开柜台下最靠里的一个长抽屉。

  摸索片刻,抽出一个封口处压着一枚火漆印的信封。

  他将信封无声地推到楚明姝面前:“姑娘要的东西,尽在于此。”

  楚明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去碰那信封,只是从荷包里又拈出几片金叶子,同样无声地按在柜台上。

  老掌柜的眼皮终于完全睁开,露出一点精光。

  楚明姝这才伸手,将那枚厚厚的信封紧紧攥入掌心。

  她没有多留片刻,转身就走。

  老掌柜的目光在她背后深灰色的披风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阖上了眼,如同从未有人来过。

  ……

  异朽阁二楼最角落的一间包房。

  门窗紧闭。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一张方几,两张硬木凳。

  楚明姝背对着门,坐得笔直。呼吸似乎都停顿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伸出微微带着不易察觉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捻开封口的火漆。

  火漆下,是折得一丝不苟的信纸。抽出来,展开。

  目光急切地落在那工整的墨字上。

  她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在这一刹那,蓦地睁大。

  原来如此!

  当最后一行字也被她牢牢记住的瞬间,楚明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靠回了椅背。

  她面无表情,动作却极慢。将那页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一丝不苟地叠好。

  不再是之前那般急切地攥在手里,而是无比珍重将它塞入了衣服隐蔽的夹袋里。

  吱呀。

  包间那扇老旧的木门,极其轻微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颗小脑袋带着几分小心地探了进来,正是被阳光晒得微红的半夏。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初到陌生地方的紧张,更多的则是望向楚明姝时的担忧。

  “小姐……”

  半夏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迟疑,“您看完了么?怎么坐在这里不动弹?”

  她看着自家小姐那愁眉深锁的样子,又联想到刚才进门时那柜台后死气沉沉的古怪氛围,心里不由得更加忐忑。

  她犹豫了一下,往前蹭了一步,凑到楚明姝身边,声音压得更低,试探着问:“小姐,莫非咱们真被这怪地方诓了钱不成?”

  楚明姝眼睫微微一颤,神思缓缓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

  目光落在半夏脸上,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和夹层,轻轻按在那封信件所在的位置上。

  那封信沉甸甸的,又像一块炭火。

  楚明姝的唇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要展露一个安抚的微笑,却最终无力地化为一丝茫然。

  良久,她收回指尖,仿佛喃喃自语般回答:

  “没诓。”

  “太值了。值当到我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哭一声,还是该笑一声才好。”

  半夏听得稀里糊涂,犹豫地看着自家小姐那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异朽阁的情报到底写了啥?怎么看得您又是高兴,又是愁的?”

  楚明姝抬起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放下捂着心口的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硬木方凳:“坐。”

  半夏依言挨着她坐下了,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找到了。”楚明姝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轻颤,“我生身父母的踪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需要积蓄一点力气,说出那个让她心潮澎湃的信息,“我……有两个哥哥。”

  “啊!”半夏惊呼出声,眼睛瞬间瞪大,“太好了!小姐!您有亲人了!还是哥哥!”

  她激动地抓住了楚明姝搁在膝上的手,那份欢喜热切地传递过来。

  “是……有亲人了。”楚明姝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其中一位大哥,目前就在京城。就在白鹭书院读书。”她抬眼看着半夏,眼底的明亮已被阴霾取代,“今春他就该下场,参加春闱了。”

  “那赶紧……”半夏脱口而出,但看见楚明姝脸上毫无喜色,立刻意识到不对。

  “相认?”楚明姝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然后呢?”

  “昭平侯府上下如今视我为毒疮腐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楚明钰攀附上了三皇子,她背后是卫贵妃!而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不在京城,是冀州安分守己的普通商贾。”

  “商贾之家,在这吃人的京城,拿什么护住羽翼下的子女?我若此刻相认,昭平侯府只需稍稍暗示,卫贵妃只需吹吹耳边风,我大哥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走到春闱这一步,岂不是叫我生生拖累,毁尽前程?”

  楚明姝越说越急,眼中那点欣喜的光彻底深深的自责取代。

  前世连累了半夏身死魂消,这一世,难道要再拖累一个亲哥哥坠入深渊吗?

  “小姐!”半夏猛地直起腰,双手更用力地握紧了楚明姝那只冰凉的手:“您在说什么糊涂话!”

  “骨肉至亲!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啊!”

  半夏几乎是喊了出来,“大小姐您想想!大少爷若是知道了自己还有个从小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的妹妹,他会怎么想?他高兴还来不及,恨不能立刻飞奔过来把您护在身边才是!功名前程是什么?没了可以再考,但血脉亲情若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至亲之人,才是真正的依靠啊!”

  骨肉至亲……才是真正的依靠?

  豁然开朗。

  楚明姝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巨大的冲击甚至让她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她反手猛地攥紧了半夏的手,力道大得让半夏吃痛地轻哼了一声。

  “你说得对!”

  她倏地站起身,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染上了一层红晕。

  她看了一眼还懵懵懂懂的半夏,迫不及待道:“走!我们立刻去白鹭书院!”

  ……

  白鹭书院。

  青砖灰瓦,院墙高耸,隔老远便能听到隐隐传来的诵读之声,空气中飘散着清淡的墨香与草木清气。

  马车在书院侧门前停稳。

  楚明姝跳下车,脚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侧门前的小房里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看门老仆。听闻楚明姝是寻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问:“找谁?”

  “劳烦老丈通传一声,请学子穆锦出来相见,便说楚明姝来访。”

  “穆锦?”老仆眼皮掀了掀,看了楚明姝和她身后的半夏一眼,态度竟出乎意料地随意,甚至有点不耐烦,挥挥手:“进去自个儿找吧!这会儿课业松闲,许是在号舍或后面园子。”

  说着,他竟真站起身,慢腾腾走过去,咿呀一声,把书院那两扇侧门拉开一道半人宽的口子。

  “……”楚明姝和半夏都是一愣。

  这书院管理竟如此松懈?直接放外人进去?

  她心头莫名浮起一丝异样,但此刻寻找大哥的急切压倒了一切疑虑。

  “多谢老丈。”楚明姝也顾不得许多,略一颔首,拉着半夏便从那门缝里挤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幽深绵长的回廊。

  两旁鳞次栉比的学堂内,传出高低不同的诵读声。

  长廊曲折,不时有身穿月白学子衫的身影穿行而过,步履匆匆。

  楚明姝的脚步顿住了。

  满腔的激动在踏入这片肃穆学府时稍稍冷却了一瞬,巨大的难题随之浮现。

  书院如此广阔,穆锦此刻,究竟会在哪里?

  她不能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万一他此刻正在上课。

  惩戒堂。

  一个念头瞬间闯入脑海。

  惩戒堂位置僻静,非犯错学子或涉及要务教职一般不去。而穆锦似乎与书院主管风纪的屠教头颇为相得。

  “去惩戒堂!”楚明姝当机立断,凭着上回的路线记忆,快步走去。

  惩戒堂果然幽深僻静。

  门口无人看守。

  两人轻轻推门而入。堂内光线有些晦暗,陈设简朴,只有几排黑漆长凳,正前方摆着一条长长的厚重木案。

  堂内无人。

  楚明姝的心跳却越发急促,正欲扬声询问,忽听堂外小径传来一阵不寻常的脚步声和争执声,由远及近,竟直朝惩戒堂而来。

  “父亲!不是儿子顽劣!是那屠教头受了楚明姝那小贱人的挑唆!故意陷害于我!”一个带着怨愤的年轻男声拔得很高,极其刺耳。

  楚明姝和半夏的脸色同时一变。

  这声音,是楚誉衡!

  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外。

  只听“哐当”一声,惩戒堂厚重的木板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猛地推开。

  刺眼的光线涌进来,在门口投下几道被拉长的影子。

  当先跨入一人,身形高大,面容方正却难掩阴鸷之色,正是昭平侯。

  紧随他身后的,是楚誉衡,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怨毒,目光几乎瞬间就锁定了楚明姝。

  “父亲!就是她!”楚誉衡抬手指向楚明姝,声音因激动和狂怒而嘶哑,“就是这个贱人,伙同书院姓屠的教头,故意设局害我!否则山长怎会听信一面之词就将我开除?定是他们早有勾结!”

  昭平侯凌厉的目光,刷地刺向楚明姝,声音沉冷:“你?怎么会在此处?”

  楚明姝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昭平侯父子同时出现在惩戒堂,并且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她?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她来找朋友的。”不等楚明姝开口,一道沉浑的声音从惩戒堂内角的一扇小门后传来。

  一个身材健硕且蓄着短须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正是屠教头。

  他目光在昭平侯父子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朋友?

  楚明姝几乎想要脱口而出,“他是我亲兄长”几个字差点就要冲破喉咙,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涌了上来。

  她找到亲人了!

  她的亲大哥就在这里!

  这强烈的冲动,让她身体甚至微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下。

  但楚誉衡带着怨毒的叫嚣,却将这份冲动生生压了回去。她不能认!

  此时此地,在昭平侯面前暴露与穆锦的真正关系,无疑是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然而,一想到楚誉衡方才提起他已被白鹭书院开除,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噗嗤——”

  一声极其突兀的笑声,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从楚明姝嘴里滑了出来。

  “贱人!!!”

  楚誉衡眼珠子几乎要爆出眼眶,指着楚明姝的手指剧烈颤抖:

  “你还敢笑?楚明姝!定是你勾连这个姓屠的害我!我堂堂昭平侯府嫡子竟被书院除名?我不服!我要去山长大人面前告发!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们两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