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暗流之下-《我的故事里有你》

  林婉站在超市货架前,拿着两瓶橄榄油比较价格。她最终选择了那瓶打折的,省下二十三元。这是她过去绝不会做的事——嫁给陈默的第十八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他,那个开始处处算计的丈夫。

  “又买这么多东西?”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婉刚把购物袋放在厨房台面上,他就走了过来,手指翻动着袋子里每一样物品。

  “都是必需品。”林婉平静地说,将长发挽到耳后。她才三十七岁,眼角的细纹却已需要更贵的眼霜才能勉强遮盖。

  陈默拿起小票,眉头蹙起:“这橄榄油一百多?超市自有品牌不是才八十吗?”

  “那个味道不好,上次你说煎的鱼有怪味。”

  陈默放下小票,不再说什么,但那眼神林婉再熟悉不过——那是评估与计算的眼神,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需要严控成本的商业项目。

  这不是一夜之间的改变。林婉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陈默创业后,一切都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变质。他的建材公司最初举步维艰,后来终于站稳脚跟,赚了不少钱,但他的算计却从商场蔓延到了家里。

  “今晚我不回来吃饭。”陈默看了眼手机,“有个重要客户要接待。”

  林婉点头。她早已习惯独自吃饭的夜晚,甚至有些庆幸。至少这样她不用听他对每道菜成本的评估,不用解释为什么牛肉要买有机的,不用为自己倒的一杯红酒而感到内疚。

  电话响起,是陈默的母亲。

  “婉婉啊,下个月你爸七十大寿,你们能回来吧?默儿说他忙,但再忙也不能不参加父亲的寿宴啊。”

  “妈您放心,我们一定到。”林婉保证道。

  挂了电话,她叹了口气。上个月她给自己母亲寄了三千元做白内障手术,陈默知道后整整三天没跟她说话。最后他说:“不是钱的问题,是你做事前应该先跟我商量。”

  但她记得很清楚,去年陈默弟弟买房,他一声不响地借出了二十万。

  那天晚上,林婉等到十一点,陈默才带着酒气回家。她端上醒酒茶,轻声提起公公寿宴的事。

  “又要回老家?”陈默松了松领带,“来回至少两天,公司这么多事谁处理?”

  “爸七十岁只有一次。”

  陈默揉了揉太阳穴:“你去吧,代表一下就行了。我给你转五千块,买点礼物。”

  林婉的心沉了下去:“你不去不合适吧?你哥你姐都会全家到齐的。”

  “那就转一万,买贵重点的礼物,就说我实在抽不开身。”陈默说着就要拿手机转账。

  林婉按住他的手:“爸不缺礼物,他就想看看儿子。”

  陈默抽出手,语气冷淡:“林婉,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正处于关键期。城南那个项目要是拿下,公司规模能翻一倍。这种时候,你作为妻子应该支持我,而不是添乱。”

  添乱。这个词刺痛了她。十八年来,她辞去工作全心持家,帮他渡过创业初期的艰难,照顾生病的公婆,教育孩子,如今却成了“添乱”。

  “那么至少生日红包给大一点吧?”林婉勉强维持平静,“你弟弟买房你能借二十万,自己父亲七十大寿,表示一下不过分吧?”

  陈默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所以你还是惦记着那二十万。说了那是一次投资,我弟答应按银行利息还,两年内还清。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借条拿给你看。”

  林婉突然感到极度的疲惫。她不再争论,转身走向卧室。

  第二天,林婉还是独自回了老家。她自己买了车票,用平时省下的私房钱买了礼物。宴会上,亲戚们问起陈默,她替他编造着忙碌的理由,看着大伯一家其乐融融,小姑夫妇互相夹菜,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

  回家路上,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想起大学时代和陈默挤火车回家的情形。那时他们买不起卧铺,就挤在硬座车厢,共享一碗泡面也能吃出幸福滋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钱,却失去了分享的意愿?

  第三天下午,林婉拖着行李箱推开家门,听见陈默在书房打电话。

  “放心,那三十万我已经转到你账户了...没关系,老同学有困难当然要帮...你什么时候还都行,不急...”

  林婉站在门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三十万,说借就借,连商量都没有。对比她为母亲手术费寄的三千元引发的冷战,这是何等讽刺。

  陈默结束通话走出书房,看见林婉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回来了?爸高兴吗?”

  “你借给谁三十万?”林婉直接问。

  陈默皱眉:“你偷听我打电话?”

  “声音不小,我正好听到。谁需要三十万?”

  “大学室友,老张,他女儿要出国留学,急需资金证明。”陈默走向冰箱拿水,“很快就会还的。”

  林婉感到一阵眩晕:“我们为三千元冷战三天,你借出三十万却连告知我都觉得多余?”

  “这是两码事!”陈默提高了声音,“老张帮我介绍过多少客户?人际关系需要经营!而你妈的手术费,明明可以走医保报销一部分,你弟弟也应该分担,而不是全指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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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弟弟一个月挣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那三千元是我做兼职攒的,没动家用账户!”

  陈默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还有额外收入来源。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混合着惊讶和被挑战的恼怒。

  “什么兼职?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开始给设计公司做远程顾问,每月有四五千收入。”林婉平静地说,“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现在看来说出来正好。”

  陈默沉默了。林婉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丈夫的变化不仅仅体现在金钱上。最近一年,他对她的情绪几乎视而不见。她偏头痛发作躺在床上,他只会问晚饭怎么办;她父亲住院检查,他忙着见客户没去医院探望过一次;甚至在她生日那天,他也只发了个红包了事。

  那天晚上,他们背对背躺着,中间的空隙宽得能再睡一个人。

  几周后的一个周末,陈默突然说要去参加一个业内的交流会,需要出差两天。林婉帮他整理行李时,发现他准备的都是最新最好的衣服,甚至还新买了一款昂贵的男士香水。

  女人的直觉让她心生疑虑。第二天,她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机场,远远地看着陈默与一个年轻女子会合。那女子林婉认识,是陈默公司的设计总监苏晴。两人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陈默脸上的笑容和轻松的姿态是林婉许久未见过的。

  林婉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办好登机手续,然后转身离开。

  回家路上,她异常平静。原来最深的伤害不是愤怒和争吵,而是这种冰冷的领悟——她与陈默的婚姻已经变成了一场交易。

  那天晚上,林婉独自坐在客厅里,回顾他们的婚姻。她想起陈默创业最艰难时,她如何省吃俭用支持他;她如何在他父亲重病时,独自守在医院半个月;如何在他一次次应酬醉酒后,细心照顾他。而现在,他成功了,却开始计算她的每一分付出,权衡她的每一份需求。

  第二天,林婉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当陈默回家时,家里冷锅冷灶,林婉坐在阳台上看书。

  “没做饭?”陈默有些惊讶。

  “叫外卖吧,今天我不想做。”林婉头也不抬。

  陈默愣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点了餐。吃饭时,他试图聊些公司的事,林婉只是淡淡应着,不再像往常那样追问细节。

  这种变化让陈默明显不安。第三天,他推掉应酬早早回家,还带了她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蛋糕。

  “最近是不是太忽略你了?”他罕见地主动问道,“公司那边项目终于敲定了,接下来会轻松些。”

  林婉笑了笑:“没关系,习惯了。”

  这句话让陈默更加不安。他开始注意到林婉的变化:她不再问他几点回家,不再为他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西装,不再分享她的日常琐事。她依然打理这个家,却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

  一周后,林婉接到母亲电话,说她父亲需要做一个心脏支架手术,预计需要八万元。

  当晚,林婉向陈默说明了情况。

  “八万?”陈默蹙眉,“医保能报销多少?你弟弟能出多少?”

  林婉深吸一口气:“我爸等不了那么复杂的计算。我先出这八万,后续报销和弟弟分摊的事以后再说。”

  陈默沉默片刻:“现在公司资金紧张,城南项目需要前期投入。先出四万吧,剩下的让你弟弟想办法。”

  林婉注视着他,眼神平静却坚定:“陈默,我父亲等不了。如果你觉得困难,我可以先从我这里出。”

  “你哪里来的钱?”陈默警觉地问。

  “这半年兼职攒了些,加上以前的私房钱,差不多够。”林婉平静地说。

  陈默明显感到不安。林婉的经济独立似乎挑战了他的控制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缓和语气,“爸的手术费当然我们应该出。这样,我先转给你五万,不够再补。”

  林婉点头:“谢谢。”

  这种客气让陈默更加不适。他忽然意识到,林婉正在情感上一步步撤退,而他莫名地恐慌起来。

  第二天,林婉去医院看望父亲后回家,发现陈默竟然提前回来了,还做了晚饭。

  “爸怎么样?”他问道,语气中的关切听起来真诚了许多。

  “还好,下周手术。”林婉放下包,“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陪你吃顿饭。”陈默盛汤给她,“我们好久没好好聊天了。”

  吃饭时,陈默试着找话题,问起她兼职的工作,问起她最近在读什么书,甚至问起她老朋友的近况。林婉一一回答,却不主动延伸任何话题。

  睡前,陈默突然说:“等爸手术后,我们出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人,像以前一样。”

  林婉转头看他,微微一笑:“到时候看时间安排吧。”

  她不再轻易承诺,陈默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天夜里,他辗转难眠,而林婉却睡得很安稳——因为她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不再期待。

  手术很成功。林婉的父亲恢复良好。出院那天,陈默推掉所有工作,亲自来接岳父出院,还支付了全部医疗费。林婉看到弟弟脸上的惊讶,知道自己丈夫平日里的算计早已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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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车上,陈默说:“我在明月楼订了包间,今晚全家一起吃个饭,庆祝爸康复。”

  林婉有些惊讶,这是陈默许久未有的大方举动。

  晚餐时,陈默表现得体贴周到,为每个人夹菜,主动与林婉的弟弟喝酒聊天,完全是个模范女婿和姐夫。但林婉注意到,当账单来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检查了每一项消费。

  回家后,微醺的陈默拉着林婉的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意识到我最近...可能太专注于工作,忽略了你和家庭。”

  林婉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城南那个项目完成后,我会轻松很多。到时候我们真的去旅行吧,你想去哪?欧洲?马尔代夫?”

  “到时候再说吧。”林婉微笑道。

  她的平静让陈默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忽然明白,林婉不再争吵不是因为满意,而是因为不再在乎。他宁愿她发脾气、抱怨,而不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平静。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陈默试探着问。

  林婉注视着他,许久才轻声说:“陈默,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你说过什么吗?”

  陈默愣了一下:“当然记得,我说会一辈子对你好。”

  “具体怎么说的?”林婉追问。

  陈默努力回忆:“我说...我会爱你,尊重你,支持你,无论贫穷富贵...”

  “你说:‘我可能不是最富有的男人,但我保证,我的所有都将与你共享,我的未来每一步都会有你。’”林婉平静地复述,“而现在,你开始觉得我是负担了。”

  陈默想反驳,但林婉继续道:“我不怪你。人到中年,压力大,我理解。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开始把我放在对立面,像防着一个会占你便宜的外人。”

  “我没有...”陈默的声音缺乏底气。

  “有的,”林婉依然平静,“你计算我花的每一分钱,忽视我的每一个情绪,对外人慷慨对我吝啬,对未来规划闭口不谈。我在你眼里,已经从爱人变成了需要管理的成本。”

  陈默沉默了,无法反驳。

  “我需要一段时间。”林婉最后说。

  “什么意思?”陈默警觉地问。

  “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陈默彻底慌了:“就为这些?我可以改!真的!我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

  “不是需要,陈默。”林婉摇摇头,“需要和爱是不同的。我需要思考的正是这个问题——当你不‘需要’我时,还‘爱’我吗?”

  第二天,林婉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暂时搬到了朋友空置的一套小公寓里。陈默试图阻止,但林婉的态度坚决而不失礼貌。

  独处的日子里,林婉重新找回了部分自己。她接更多设计项目,参加行业交流活动,与老朋友重新联系,甚至报了一个油画班。她发现,离开陈默的算计眼光,她依然有能力活得很好。

  而陈默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外卖吃腻了,衬衫找不到,家里杂乱无章,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情感上的锚点。他尝试给林婉发消息,打电话,但她回复礼貌而简短。

  一个月后,陈默突然出现在林婉的临时住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林婉问。

  “公司股权转让协议,”陈默说,“我把公司30%的股份转到你名下。还有,这是我们所有银行账户的联名卡,主卡你保管。”

  林婉惊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意这些?”

  “因为我在意过,”陈默声音低沉,“我用金钱衡量了一切,包括你的价值。现在我明白了,这不是补偿,而是重新开始的基础。”

  林婉翻阅文件,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公司股份,陈默。”

  “那我该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几乎绝望,“告诉我该怎么挽回?我不能失去你。”

  林婉注视着他憔悴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我要的不是钱,而是尊重和共情。当你开始算计我,我觉得自己像个雇员,而不是妻子。”

  陈默沉默良久,最终抬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学习如何爱你。不是用我的方式,而是用你需要的方式。”

  林婉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每一盏灯后都有自己的故事。中年婚姻的危机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而是漫长而复杂的磨合与调整。

  “我们可以尝试婚姻咨询。”最终她说。

  陈默眼中重燃希望:“好,什么都好。”

  林婉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信任一旦破裂,重建需要时间。但至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承认暗流的存在,并决定不再自欺欺人。

  那晚陈默离开后,林婉站在阳台上,感受着晚风。她想起张小娴的话:“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一个人的劫难。”但劫难过后,或许是重生——无论是各自的重生,还是共同的重生。

  她不再害怕未来,因为她已经学会不再把全部自我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中年女人的智慧,就在于终于明白:唯有先不辜负自己,才能不辜负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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