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夜袭黑营,破局先手-《北洋醉城隍》

  山林里的风裹着腐叶味灌进陆醉川的衣领,他喉间烧刀子的辛辣还未散尽,城隍印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

  沈墨寒的追踪符在前方浮动如星子,照出百米外敌营的轮廓——火把连成的鬼眼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偶尔有阴火从帐幔下渗出,像极了被剥去皮肉的尸骸眼里的残魂。

  "黑曜文明的阵法以星轨为引,阵眼在东南三棵歪脖松的位置。"沈墨寒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掐着北极星的方位,耳后朱砂印肿成了暗红的小瘤,"破坏祭坛需要同时切断阴阳两脉,小九引开巡逻队,我去断阳脉,你直取主帐。"

  陆醉川望着她泛青的指尖。

  三天前替她渡气时,这双手还温软得像浸了温水的玉,如今却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你朱砂印肿成这样,别硬撑",最终只攥紧了小九塞来的判官笔:"半柱香内回不来,我就烧了整座营。"

  小九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盲女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快速划着——三长两短,是"小心陷阱"的暗语。

  她的盲眼蒙着靛蓝帕子,却像能看透夜色里的杀机,反手将判官笔往他掌心按了按,笔锋刺破皮肤,血珠渗出来,在笔杆上晕开个小红点。

  "走。"陆醉川把酒葫芦里最后半口酒浇在城隍印上,酒气腾起时,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淡了三分。

  沈墨寒的追踪符突然炸成细碎金芒,顺着风向东南方飘去——那是小九动手了。

  盲女的脚步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她摸到第一队巡逻兵时,对方正蹲在篝火边啃冷馒头,刀枪搁在脚边,喉结随着咀嚼上下滚动。

  小九的判官笔从袖中滑出,笔锋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圆弧,最右边那个守卫的喉咙突然绽开血花——没有痛呼,没有挣扎,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气。

  第二个守卫刚抬头,就看见同伴直挺挺栽倒,瞳孔里映出靛蓝帕子的影子。

  他刚要喊,笔锋已经刺穿他的耳后软骨。

  小九的手指在笔杆上转了个圈,血珠顺着笔锋滴在地上,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血珠,像串被踩碎的红豆。

  陆醉川隐着身掠过营墙,鼻尖突然窜进股焦糊味——是沈墨寒的火符。

  他顺着气味摸向主帐,靴底踩过的枯草发出细碎的响,却被阴兵游荡的呜咽声盖了过去。

  主帐的门帘是黑绒的,绣着扭曲的乌鸦图腾,门帘下漏出的光里浮着细细的金粉,那是防止隐身术的破妄粉。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涌出来时,城隍印的热度突然暴涨。

  传承之力顺着血脉往上冲,他看见门帘上的金粉在视野里成了流动的金线,像条毒蛇盘在门楣上。

  陆醉川侧身避开金线,手掌按在门帘上——布料比想象中凉,带着股陈年老血的腥气。

  帐内空无一人。

  烛台里的牛油烛烧到了底,灯芯噼啪炸响,照出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卷。

  陆醉川扯下隐身的酒气,酒葫芦"当啷"砸在地上。

  他抓起羊皮卷时,指尖沾了层黏糊糊的东西——是血,还没完全干。

  "陆醉川!"沈墨寒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她掀帘而入时发簪散了半,几缕银发混在青丝里格外刺目,"楚冥的旧部不可能有这种密文......"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落在羊皮卷上,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羊皮卷上的字迹是用尸油写的,在沈墨寒指尖的真火下显出暗红纹路:"黑曜之门将于月圆之夜开启,大祭司将亲自主持仪式。"

  "提前了七天。"沈墨寒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在龙渊令里动了手脚,用活人血祭加速封印松动......"

  帐外突然响起阴兵的嘶吼。

  陆醉川掀帘望去,月光下浮着上百个青灰色身影,有的拖着断腿,有的脖颈歪成直角,最前面那个的脸被剥了皮,露出白森森的牙床。

  它们的目光全锁在陆醉川三人身上,腐烂的手指指向主帐,喉间发出含混的"撕——"声。

  "小九!"陆醉川喊了半声,又咽了回去。

  盲女不知何时站在阴兵阵前,靛蓝帕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

  她的判官笔悬在半空,笔锋滴下的血珠在地上画出个极小的"判"字——那是无眼判官的镇魂印。

  "退到我身后。"沈墨寒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八卦,火符从她袖口飞射而出,在阴兵群里炸成红色的花。

  阴兵被火舔到的地方冒起青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却仍跌跌撞撞往前冲。

  她的朱砂印肿得快贴到耳根,每画一道符,就有血丝从眼角渗出来。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却发现早空了。

  他低头咬住城隍印的挂绳,用力一扯,青铜印砸在掌心,烫得他闷哼一声。

  传承之力如沸水般在血管里翻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化作青面朱唇的城隍虚影,手里的判官笔突然变得有千斤重,笔锋指向主帐后的祭坛。

  "镇!"

  城隍虚影的手掌按在祭坛上,青铜印发出轰鸣,祭坛上的黑水晶突然裂开蛛网纹。

  阴兵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号,几个离得近的阴兵被震得粉碎,连残魂都没剩下。

  营地里的火把接二连三熄灭,只剩下沈墨寒的火符还亮着,像团在黑夜里挣扎的火。

  "好手段。"

  低沉的声音从祭坛后方传来,像两块磨盘在喉咙里打转。

  陆醉川转头时,看见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左眼是团旋转的黑雾,右眼泛着暗红的光,手里握着根镶嵌黑水晶的权杖,杖头雕刻的乌鸦正滴着粘稠的黑血。

  "大祭司......"沈墨寒的声音发颤,她的火符在半空中忽明忽暗,"你竟敢亲自......"

  "蝼蚁也配问我?"大祭司的权杖在地上一敲,地面裂开无数黑缝,阴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陆醉川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拽他的脚踝,低头一看,黑缝里爬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城隍虚影突然变得模糊。

  陆醉川这才惊觉,自己的鬓角不知何时白了一片,后颈的皮肤皱得像老树皮——是过度使用传承之力的反噬。

  他握紧判官笔,笔杆上小九的体温还在,可握笔的手却抖得厉害。

  "正义不会缺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像破锣,却还是往前跨了一步,"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也得拉你垫背。"

  大祭司的右眼突然爆出刺目的红光。

  他举起权杖,黑水晶里渗出的黑雾像活物般缠上杖身,空气里弥漫开腐肉和硫磺混合的臭味。

  陆醉川望着那团黑雾,突然想起龙渊令上的纹路——和黑雾里扭曲的符号,一模一样。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命运。"大祭司的声音里带着笑,黑雾顺着权杖往上涌,在他头顶聚成团旋转的黑云。

  云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像座活的炼狱。

  陆醉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

  他抬头时,看见月亮被黑云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泛着妖异的红。

  风里的腐味更浓了,浓得像要把人溺死在烂泥里。

  他听见沈墨寒在喊他的名字,小九的判官笔划破空气的尖啸,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毡,模模糊糊的。

  大祭司的权杖突然亮起黑光。

  陆醉川望着那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沈墨寒说的话:"黑曜文明的祭司,能用活人血打开冥界之门......"

  黑雾里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陆醉川的城隍虚影彻底消散,他踉跄着栽倒在地,掌心的青铜印烫得能烙熟肉。

  他望着大祭司手中的权杖,突然看清了杖头乌鸦的眼睛——是两颗滴着黑血的龙渊令。

  天空开始变色了。

  从东边开始,像被泼了桶鲜血,红得刺眼,红得发烫。

  陆醉川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战鼓在催命。

  他摸向怀里的酒葫芦,这才想起早就空了。

  风灌进喉咙,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喷出来,染红了胸前的城隍印。

  "想开门?"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撑起身子,"先过我这关。"

  大祭司的权杖举得更高了。

  黑雾里伸出只巨大的手,指甲有半人长,泛着青黑的光。

  陆醉川望着那只手,突然想起小九教他的暗语——三长两短,是"小心陷阱"。

  可现在,陷阱就在眼前,他却连躲的力气都没了。

  沈墨寒的火符擦着他的耳际飞过,炸在大祭司脚边。

  盲女的判官笔刺穿了黑雾里的手腕,笔锋上的血珠滴在黑云上,滋啦冒出青烟。

  陆醉川望着她们的身影,突然觉得,就算今天死在这儿,也值了。

  "来啊。"他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有本事就把我们全杀了——但门,你别想开!"

  大祭司的右眼眯了起来。

  他的权杖顶端,黑水晶开始剧烈震动,黑雾里的手越伸越长,离陆醉川的头顶只剩半尺。

  月光完全被黑云遮住了。

  陆醉川望着头顶的血红色天空,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酒铺里,掌柜的总说:"酒这东西,喝到最烈的时候,连鬼都怕。"他摸出怀里最后半块酒心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糖块在舌尖化开,是烧刀子的辛辣味。

  "醉了。"他轻声说,"该醒了。"

  城隍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陆醉川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涌出来,像涨潮的海,像喷发的火山。

  他的白发开始变黑,皱起的皮肤慢慢舒展,眼里的光比沈墨寒的火符还亮。

  大祭司的权杖在金光里剧烈颤抖,黑雾里的手发出刺耳的尖叫,缩进云里不见了。

  陆醉川站起身,感觉自己的每根骨头都在响,每寸皮肤都在发烫。

  他望着大祭司,笑了:"现在,该我了。"

  大祭司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后退两步,权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你......你怎么可能......"

  "因为我是城隍。"陆醉川举起青铜印,印面上的纹路泛着金光,"而你,只是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天空的血红色更深了。

  大祭司的权杖突然爆出黑雾,他转身就跑,可刚迈出两步,就被陆醉川的城隍虚影拦住了去路。

  虚影的手掌按在他胸口,他听见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黑雾从嘴里、鼻子里、耳朵里涌出来,像团散了的墨。

  "说,黑曜之门的具体位置。"陆醉川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的,"否则,我让你连残魂都不剩。"

  大祭司张了张嘴,血沫混着黑液喷出来。

  他的右眼突然失去了红光,变成团死灰色。

  陆醉川知道,他这是要自毁魂魄。

  "想跑?"他冷笑一声,判官笔刺穿大祭司的眉心,"门在哪儿?"

  大祭司的嘴唇动了动。

  陆醉川凑近,听见他用气音说:"龙......渊......令......"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像被风吹散的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醉川握着判官笔的手微微发抖,抬头时,看见沈墨寒和小九正站在他身后,沈墨寒的朱砂印已经消肿了些,小九的盲眼帕子被血染红了一角。

  "他说龙渊令。"陆醉川转身看向她们,"龙渊令怎么了?"

  沈墨寒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踉跄着冲向主帐,翻出龙渊令时,手都在抖:"纹路......纹路被改了!"

  陆醉川凑过去看。

  龙渊令上原本流畅的封印纹路,现在多出了几道扭曲的刻痕,像条张着嘴的蛇。

  他突然想起大祭司权杖上的乌鸦眼睛——是两颗龙渊令。

  "他们要把龙渊令当钥匙。"沈墨寒的声音在发抖,"月圆之夜,用三颗龙渊令打开黑曜之门......"

  "三颗?"陆醉川皱眉,"我们只有一颗。"

  "楚冥手里有第二颗。"沈墨寒指向营地外的山林,"刚才大祭司出现时,我感应到东边有龙渊令的气息......"

  "第三颗呢?"

  沈墨寒没说话。

  她望着天空的血红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在冥界。"

  陆醉川感觉喉咙发紧。

  他望向小九,盲女正摸着龙渊令上的刻痕,嘴角突然扬起个极淡的笑——那是只有无眼判官才会有的,看透因果的笑。

  "该走了。"沈墨寒把龙渊令收进怀里,"月圆之夜还有三天,我们得找到楚冥,拿到第二颗龙渊令......"

  "然后去冥界。"陆醉川接话,"不管多危险,都要阻止他们。"

  小九扯了扯他的衣角,在他手背上划着——三长一短,是"我和你一起"的暗语。

  陆醉川低头看着她,笑了:"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让你一个人过?"

  沈墨寒转身走向营地出口,火把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照出她挺直的背影。

  陆醉川望着她的银发,突然想起三天前她替他包扎伤口时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撑不住了,你要替我看遍人间的好风景。"

  他摸了摸怀里的酒葫芦,里面已经没酒了。

  但他知道,只要有这两个同伴在,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

  "走。"他说,"去会会楚冥。"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

  身后的敌营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天空的血红色越来越浓,像块浸了血的布,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星辰。

  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个声音轻声说:"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