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有敌犯大同-《我是正德帝》

  朔风如刀,卷着大漠深处积压一冬的凛冽气息,粗暴地掠过正德二十一年三月的大同城头。戍卒裹紧破旧的棉甲,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胡须上。

  总兵官朱振在巍峨的北门城楼之上,目光如鹰隼般刺破暮色,投向莽莽苍苍的北方原野。他身形魁伟,久历风霜的面庞刻着刀削般的线条,眉头紧锁,仿佛压着千钧重担。副将李雄按剑侍立,沉声道:“军门,这风邪性,各堡夜不收传回消息,北地毡帐渐多,怕是鞑靼右翼要动了。”

  朱振未答,只抬手抚过冰冷的雉堞。指尖触处,是历来激战留下的箭痕刀疤,深深刻入坚硬的青砖。他声音低沉,带着塞外风沙磨砺的粗粝:“吉囊部熬过白灾,马瘦毛长,正是抢粮掠货的凶时候。传令各堡,夜不收放远二十里,烽燧昼夜不息,半点动静都不能漏!”

  吉囊乃是鞑靼右翼首领,鞑靼小王子之孙,近年正挟部落之势频频南犯,远比已故的达延汗更具袭扰性。

  李雄拱手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盘旋而下的陡峭阶梯之中。朱振独立城楼,极目远眺,暮色四合,天地一片混沌,唯有边墙蜿蜒如龙,在荒原上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城下市廛的喧嚣隐约传来,更衬出这北门之上的孤寒与沉重。他心中默念:“张巡抚虽锐意整顿,可粮饷迟滞,器械老旧,将士们空有一腔热血……” 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掠过他的眼底,“此番若真有警,胜则罢了,若有疏失,朝中言官的弹章怕是比塞外风雪来得还快。”

  朔风卷着沙砾,无情地抽打着大同城头猎猎作响的旌旗。

  正德二十一年三月初十,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刺骨的寒意似乎能冻结骨髓。

  骤然,一道凄厉的火光撕裂了墨色的天幕。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东面五十里外的狼烟烽燧,如同垂死巨兽喷吐的烈焰,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将半个天空映得一片骇人的橘红!

  急促如奔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城下吊桥轰然放下。

  几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夜不收几乎是滚落马鞍,嘶哑的喉咙迸出惊魂的呐喊:“军门!吉囊部虏骑!漫山遍野…… 数不清…… 前锋已过杀虎口!”

  城头瞬间死寂,旋即爆发出压抑的吼声与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朱振铁塔般的身躯猛地挺直,眼中寒光暴涨,再无半分犹疑,声如裂帛:“传令!四门紧闭!擂鼓!聚将!各营按甲字第三号方略,即刻登城!”

  “咚!咚!咚!咚 ——!” 沉重的战鼓声如同大地的心跳,瞬间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响彻全城。沉睡的大同猛地惊醒,无数火把如同燎原星火,在街巷间急速流动。沉重的脚步声、甲叶铿锵的撞击声、军官短促的呼喝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 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涌向四面高耸的城墙。

  朱振勒马于点将台前,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御赐的雁翎宝刀,冰冷的刀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慑人的弧光,直指北方烽烟弥漫的天际:

  “弟兄们!鞑靼悍然犯我疆土!身后便是桑梓父老,脚下即是祖宗之地!今日,唯死战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敢有退后半步者,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死战!死战!死战 ——!” 数千将士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直冲云霄,瞬间盖过了城外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马蹄轰鸣。

  “正德十一年,鞑靼小王子统七万骑,分道入塞,寇河北宣府。贼势猖獗,连破城堡二十余座,杀掠边民人畜以数万计。彼时明军久疏战阵,已无开国初年之悍勇锐气,边军接战辄败,士气大沮。尤其总兵官咸宁侯仇钺,率军与鞑靼战于万全卫,仅斩敌首三级,自家兵将失亡却十倍于敌,竟还虚报捷报上奏,一时朝野哗然,士林莫不耻笑。”

  “越明年,小王子复引五万骑自榆林入寇,围总兵王勋等于应州。时陛下微服出京,至阳和,遂自署‘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亲登指挥台,部署边关诸将星夜赴援。应州城下,明军众将得陛下亲督,皆奋勇冲杀,连日血战,殊死不退。那小王子原不过是来边境劫掠一番,往日遇明军多是一触即溃,不意此次明军突然奋勇如虎,厮杀惨烈。鞑靼军遭此痛击,不仅未得分毫便宜,反折损甚众,只得狼狈北撤。”

  “久败之后,此番终获大胜,陛下龙颜大悦,即向内外宣布应州大捷。自此而后,鞑靼小王子虽仍时有侵扰边墙之举,却已不敢再深入内地大肆掳掠矣。”

  “这才几年,便固态复发!”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刺透塞上浓重的阴云,大同城北的荒原已被一片无边无际、蠕动着的黑潮所覆盖。两万余蒙古铁骑,如同来自地狱的兽群,挟着摧毁一切的狂暴气势,汹涌而至。无数面绘着狰狞狼头、鹰隼的皮旗在朔风中狂乱地招展,其中一面黑底狼头大纛尤为醒目 —— 那是吉囊部的部落旗帜,象征着右翼铁骑的凶威。

  “呜 —— 呜 —— 呜 ——!” 低沉而充满野性的牛角号声撕裂了空气,那是冲锋的号令!刹那间,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虏骑前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催动战马,开始加速!

  城头之上,朱振身披玄铁重甲,按剑立于垛口之后,脸色沉静如铁。他身旁,数门近年缴获仿制的佛郎机炮黑洞洞的炮口早已校正完毕 —— 这炮正是去年仿制的佛郎机铳。

  大同镇装备十门。炮手们赤裸着半边臂膀,肌肉虬结,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黑灰,唯有眼睛死死盯住前方越来越近的骑阵。

  弓弩手张满克敌弩,这是边镇的主力弩种,射程虽不及传说中的神臂弓,却更易操作保养,锐利的箭镞在晨光中闪烁着点点寒星,引而不发。

  “稳住!听号令!” 朱振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士卒耳中。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虏骑狰狞的面孔、飘扬的乱发、闪亮的弯刀已清晰可见!

  “放 ——!” 朱振猛地挥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