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第6章-《睡前小故事集A》

  第六章:祸根自此种

  天光微熹,驱散了些许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冼丕臼心头的沉重与屋内弥漫的、混合着血腥和污浊气味的死亡气息。

  一夜未眠。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无名诀》带来的初次修炼,近乎酷刑,却也让他真切触摸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丹田处那微小的气旋自行缓缓转动,持续带来微弱的暖意和远超从前的清明感。

  但他无法感到喜悦。

  凌虚子的尸体就在旁边,冰冷而僵硬,无声地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一个巨大麻烦的开端。

  “暗影阁”……这三个字像毒蛇般盘踞在他心头。那些在天际盘旋搜寻的光点,那股冰冷的杀意,绝非善类。他们真的离开了吗?还是会去而复返?

  必须尽快处理掉尸体。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凌虚子死在他的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撑着酸软疼痛的身体站起来,环顾这间家徒四壁的茅屋。哪里能藏下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屋后有个他平时堆放杂物的浅坑,或许可以……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擂鼓,狠狠敲在冼丕臼的心上,吓得他几乎跳起来。

  柴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砸开。

  “冼丕臼!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村正粗犷而焦急的吼声,还夹杂着几个村民嘈杂的议论。

  糟了!

  冼丕臼脸色瞬间煞白,心脏狂跳到了极点。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是因为昨晚的动静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凌虚子的尸体,又飞快地扫视屋内,试图找到遮掩的方法,但根本无处可藏!血腥味和那股淡淡的焦糊气也无法立刻散去。

  “洗不白!听见没有?滚出来!”又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恐惧,“昨晚后山又是打雷又是鬼叫的,是不是你又惹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快开门!不然我们撞门了!”

  砸门声更重了。

  冼丕臼手足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开门,一切暴露;不开门,村民的疑心和恐惧只会更甚,最终还是会破门而入。

  就在他绝望之际,门外突然传来另一个村民惊恐的尖叫。

  “啊!那、那是什么?!天上!”

  砸门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更多村民混乱的惊呼和恐惧的抽气声。

  “光!好快的光!”

  “朝……朝这边来了!”

  “是……是仙人吗?还是妖怪?!”

  冼丕酉猛地扑到门缝边,向外望去。

  只见晨光熹微的天空中,三道凌厉的流光去而复返,正以惊人的速度从远处射来,精准地悬停在小村上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

  光芒稍敛,露出三名身穿统一黑色劲装、面色冷峻的男子。他们脚踏奇异的飞行法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小小的村落,为首的是一名面容阴鸷的中年人,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正是冼丕臼茅屋的方向!

  真正的追兵!他们根本没走远,只是用某种方法隐匿了气息,一直在暗中搜寻!此刻,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或许是确定了范围,终于现身!

  “下方的村落听着!”阴鸷中年人的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却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吾等乃‘暗影阁’执事,追踪一要犯至此。交出此人,或提供线索,否则……”

  他话音未落,随手一指。

  一道乌光从他指尖激射而出,瞬间击中村口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

  轰!

  没有任何声响,那棵老槐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过,瞬间化作齑粉,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山村。

  所有村民都被这神仙手段和冷酷的威胁吓得魂飞魄散,瑟瑟发抖,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仙……仙长饶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们这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的,没见过什么要犯啊!”

  村正也是面无人色,颤声道:“仙……仙长明鉴,我们这小村僻壤,昨日……昨日除了后山有些异响,并……并无异常啊!”

  “异响?”阴鸷中年人目光一厉,精准地捕捉到关键词,“何处异响?”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下方战栗的村民,最终,缓缓落在了村西头那间最为破败、此刻门缝后正有一双惊恐眼睛望出来的茅屋。

  “在那边吗?”他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所有村民的目光,也下意识地、带着恐惧和某种急于撇清的意味,齐刷刷地看向了冼丕臼的柴门。

  “是……是有点动静……”一个村民哆哆嗦嗦地指向那边,“就……就是洗不白家那边……”

  “对对!昨晚他家方向好像有光!”

  “肯定是他!肯定又是他这个灾星惹来的祸事!”

  恐惧迅速转化为了指责和怨恨,精准地投射向那个一直被视为不祥的少年。在这一刻,将麻烦推给他,成了所有村民自保的本能。

  阴鸷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脚踏法器,缓缓下降,逼近那间孤立的茅屋。另外两名黑衣人也面无表情地跟上,强大的灵压笼罩而下,让那片区域的空气几乎凝固。

  冼丕臼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门外村民毫不犹豫的指责和那不断逼近的、令人绝望的威压,浑身冰冷,连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祸根,终究还是种下了。

  而且是以一种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