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咄,兀那考生!-《美食赋我词条,苟着终会无敌》

  此时此刻,考场中。

  格外在意陈叙的,又何止是罗文焕?

  如莫怀璋、宁思愚、周谦、宋承业等人,谁又不曾在意陈叙?

  崔云麒同在考场中,此时也想到了陈叙。

  若论作诗,在场所有考生,包括鉴星台上那些高高在上的考官,又有几人能与陈叙一比?

  只怕是,一个都没有罢。

  思及此,崔云麒顿时底气大增,胸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激昂之意。

  此时此刻,他虽与陈叙相隔不知多少号舍,但毕竟他们是在同一考场。

  同考场中,曾经名传于世的才子不知几多。

  可是任你如何才惊一方,今时今日,也终将在陈叙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便如他崔云麒当初,何其自负,何等目下无尘。

  可最后,不还是因为与陈叙一场比斗而道心崩塌?

  今时今日,终将有人体会他曾经滋味。

  然而今时的崔云麒,又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崔云麒。

  他几番历练,心境稳固。

  知深浅,明进退,又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天下,舍陈叙,与他崔云麒,又见几多真才子乎?

  崔云麒人在小小号舍中,此时却竟是顾盼生雄,似已傲视天下庸碌,自有矫然不群之意。

  他看过诗题,而后提起笔来,信手写诗。

  诗题曰:赋得“田园山水”,或拟“豆棚瓜架”,或见“一犁春雨”,或为“采菊东篱”,意象不限。

  限七言,韵“微”。

  原来今次的诗题是,田园诗!

  田园诗不难,如今的读书人又有几个没写过田园诗?

  况且今日的诗题还不限意象。

  但问题是,它限七言,还限韵脚。

  大黎朝的读书人,但凡有志参加科举,日常都会作诗积累。

  如田园诗、节气诗、咏物诗、山水诗等等,都是时下读书人常选题材。

  日常咬文嚼字、仔细推敲,做得百十首,熟记在胸,真到了考场上便不至于手忙脚乱。

  总有一些诗题能够靠拢、套用。

  然而可惜的是,今次的诗题,它限韵脚。

  韵脚一限,难度便大大增加了。

  崔云麒轻叹一声,嘴角却噙着笑。

  他没有诗成青烟的本领,却也从来不惧写诗。

  诗曰:春耕。

  “新秧出水绿初肥,

  戴笠农人踏月归。

  最是黄莺知节气,

  隔林频劝早锄微。”

  崔云麒一气呵成,写完整首诗。

  末了,他看着自己白色卷纸上墨色的诗句,一时却是有些怔愣。

  这一篇信手写来的七绝诗,居然言语清丽,画面生动,且又切题且景,竟算得上是他近些年来写得最好的一首田园诗。

  可见人的心境何等重要。

  他此时经历连番闭关,又实实在在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参透了浮名虚妄。

  今次参加乡试,他的目标也不是解元,而只是解元之下的第二名。

  因此他情绪放松,便连写诗都有种信手拈来的从容。

  而越是如此,这首诗便反而写得不错。

  竟可以称得上是崔云麒半生之最。

  他写完了诗,又反复诵读数遍,一时间嘴角噙笑,有些喜悦,又有些遗憾。

  此诗虽说“尚可”,可又终究还是差了些什么。

  究竟差了什么呢?

  崔云麒一时间却是难以琢磨通透。

  他轻轻叹息,目光却是越过了号舍前狭窄的方寸天地,不由自主仿佛看向远方。

  如果能够明白自己究竟差些什么,或许今时的崔云麒便不至于诗差一筹了。

  他看向远方,猜想,此时的陈叙究竟可有成诗?

  倘若成诗,这贡院中的青烟怎地还不升起?

  崔云麒看得入神,不防旁侧脚步踏来,一队巡考兵丁从号舍前的通道中走过。

  其中一名带刀首领忽地手扶腰刀,侧首怒容:“咄,兀那考生,莫要斜视!”

  呵,竟是在警告崔云麒不要东张西望呢。

  可是天知地知,考场中的所有人都知,考生在号舍中纵是如何抬头看天,也绝不至于看出个什么花儿来。

  毕竟号舍小如鸽笼,两侧上下皆是遮挡严实。

  除了前方那片小小的天空,以及对面那一排号舍考生埋头作答的身影,其余实在是什么也看不到。

  至于说,通过此等张望作弊之类,那就更不可能。

  可就算是明知无法作弊,崔云麒仍是被警告了。

  崔云麒连忙垂首。

  他能怎么办?

  不论是怎样的家世出身,到了这贡院考场中,他都得老老实实盘着。

  崔云麒又有些焦急,陈叙究竟作诗了没有?

  崔云麒不由得用眼角余光暗暗注视着通道中的那队兵丁,期望他们早些远去。

  他三番五次,始终期盼天空中出现那缕青烟。

  可没奈何那队兵丁就好似是盯住他了一般,此时反复在号舍通道中踱步,视线半点也不肯离开崔云麒左右。

  这使得崔云麒唯有垂首心焦,眼角余光一时看着自己的答卷,一时又看向通道中那一双双来回走动的黑靴子。

  时间恍惚过去了数十息,就在崔云麒开始在心中默念养气诀时,忽听一声惊呼:

  “头儿,快看!”

  是一名皂衣兵丁实在按捺不住,脱口惊呼出声。

  而这一声惊呼,就好似是按动了某种机关的致命按钮一般。

  声音一出,随即便有无数声惊呼此起彼伏,连接动荡,响彻在整座贡院当中。

  “是青烟!”

  “竟是青烟!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青烟?”

  “是、是……莫非是有人诗成青烟?”

  “不,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发出阵阵惊呼的,无疑是贡院中的考生们。

  声音中,有惊疑有不信,更多的却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骇怕。

  贡院当中,诗成青烟。

  不论做出青烟诗的人是谁,岂不都证明了余者皆为草包?

  惶恐的情绪还在蔓延。

  贡院中,那一声声惊呼聚集成浪潮,却反而越发衬得此刻直上青天的那缕青烟笔直迅疾,似如神龙出岫,一往无前!

  可以想见,此刻引来青烟直上的那首诗,必定不是什么寻常诗篇。

  它一定美妙非凡。

  否则那天上青烟又如何会如此这般飞空直上?

  号舍中,崔云麒终究没忍住,混杂在众多惊呼中,发出了哈哈一声笑。

  原本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那队兵丁们都没注意到他的笑。

  他们一个个都仰着头颅,有些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