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佛门规矩-《穿越东晋,山河共挽》

  数日之后,王凝之在洛阳接见了慧远一行。

  上次两人相见,还是在铜雀台,那场集会,引来慕容凤刺杀王凝之,最后王凝之借这个由头,清洗了整个卢氏。

  慧远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就算是给王凝之行礼了。

  王凝之对这些虚礼倒不在意,笑道:“好久不见,法师一向在江南可好?”

  慧远与王凝之同龄,二十一岁时弃俗出家,入道安门下。

  “多谢王公挂念,江南安定,一切都好。”

  王凝之笑着点点头,话头一转,“江南好,为何要来中原传教?”

  “弘扬佛法,并无南北之分,”慧远说道:“就如王公收复关东,又看向关中。”

  王凝之大笑,“这话是不错,但溥天之下,皆是王土,可不是佛国。”

  慧远面对接连的刁难,依旧冷静回复,“佛国不在人间,在西方极乐净土。”

  王凝之步步紧逼,“这么说,天下寺庙广置田产,积累钱财,是为了带过去享受吗?”

  “非也,”慧远见王凝之终于说到正题,立马接口道:“往生佛土,何须身外之物。”

  王凝之又问:“那华丽的庙宇,耗钱百万的佛像,有何益于修行?”

  慧远沉默一阵,“佛像庄严,使人安宁,非财物可以衡量。”

  王凝之冷笑道:“我拆掉一座庙,足以让一村的人吃饱饭,衣食无忧,直至终老,你铸一金佛,却让他们忍饥挨饿,等着死后再去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我们谁的功德更大?”

  这回慧远沉默的时间更长了,“王公不相信有西方极乐,故才有此言。”

  “重点不在于我信不信,你们要去,我又不拦着,”王凝之说道:“但哄骗百姓,大肆敛财,这我可不答应。”

  慧远点头道:“王公所言,我明白了,如此佛门败类,理应清除。”

  “我看法师还是没明白,”王凝之寒声道:“我说的不答应,不是清除出佛门,而是清除掉这个人,身在佛门,也得守朝廷律令,这便是我同意你们传道的前提。”

  慧远面露挣扎,他是个十分看重僧格尊严的人,一向认为沙门不用礼敬王者,可王凝之的话,却是表明僧人也应受到世俗的约束。

  王凝之见他不说话了,又道:“上次会面,法师便说在淘汰堕落的僧人,消除佛门乱象,如今可有效果?依我看,反而有愈演愈烈之象,朝廷对僧众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佛门不能自己解决问题,那我可以代劳。”

  他话中的威胁之意越来越明显,慧远也愈发谨慎起来,“佛门自有清规戒律,但王公今日所说,我会下去好好思考,过几日再来回话。”

  王凝之笑道:“希望大师明白,我不反对佛门,但佛门总不能坏了我的规矩,不仅僧人有尊严,我也有的。”

  慧远起身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这才离开。

  王凝之长舒一口气,“子猷净给我惹事,好端端的,招来这些人做什么。”

  他像是自言自语,但屏风后传出话来,“没有子猷,他们一样会来,不过稍晚些罢了。”

  偷听的谢道韫从后面走了出来。

  王凝之摇摇头,“慧远法师其实人不错,我派人查过他,他是没问题的,一心向佛,以弘扬佛法为己任,但挡不住佛门内鱼龙混杂,乌烟瘴气,我不得不将丑话说在前面。”

  谢道韫在他边上坐下,“我觉得他能明白你的用心,但你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他应该是接受不了的。”

  “国有国法,”王凝之笑道:“先立下规矩,以后再对他们动手,就师出有名了。”

  谢道韫突然仔细地打量起他。

  王凝之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低头抖了抖衣衫,没发现什么问题,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我发现你变化太大了,”谢道韫说道:“还记得当年你每日待在静室,无比虔诚,现在却既不信道,又不信佛,对儒学也有所保留,不知道你算哪边的。”

  王凝之哈哈大笑,“我信公理,比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又比如水往低处流,热茶会冷。”

  这个时代的公理,指的是社会上公认的正确道理。

  “说的什么胡话,”谢道韫放弃了打量,“我又没说你变得不好。”

  王凝之得意道:“那自然是越变越好了。”

  两人放过佛门的事,继续整理起桌上的文书。

  随着王凝之实际控制区域的增大,繁琐的事务日渐增多,老百姓的迁移,各个州郡的分地,边境的驻军,胡人的安置,每一项都让他焦头烂额。

  这还没算上建康朝廷和江南州郡的问题,不然王凝之的头更大了。

  至于战事,目前三国之间都平静下来。

  秦国失去河东后,毫无反应,苻坚依旧去太学给学子们上课。

  燕国在上谷郡打劫了一番,但幽州军出动后,便消停了。

  晋国、或者说周国,正在消化刚刚收复的河东郡,幽州方面则在修筑堡垒,往外蚕食,暂时没有出动大军的意思。

  真是一段难得的太平时光。

  洛阳的大殿之中,王凝之再次迎来了慧远。

  慧远的态度比上次要好上许多,主动说道:“王公说的,我回去想过了,佛门自有戒律,所欠缺者,不过是惩罚。”

  王凝之却摇摇头,“不全是,我试举一例,佛门戒贪欲,但何为贪欲,并无明确界定,而朝廷之法,官员贪污五匹布,判死刑,这才叫律令。”

  见王凝之又拿杀人说事,慧远无奈道:“那依王公之意,佛门该如何约束沙门?”

  “靠说的肯定不行,”王凝之斩钉截铁道,“一座寺庙,占地多少,容纳多少沙门,都应有明确规定,接受信众多少捐赠,用在何处,都需向官府详细报备,如有违反和虚报之事,官府可上门抓人,当众审判,并张榜告知百姓,犯罪僧人,轻则令其还俗受刑,重则处死拆庙,以儆效尤。”

  佛门最大的问题,是不受限制地扩张,因为可以免税和免役,不少人甘愿出家,再将自家的田产和财物全挂到寺庙,让朝廷蒙受损失。

  所以王凝之首先要打击的,便是这个无度。

  慧远再次被震住,但以王凝之眼下的权力来说,这已经不是佛门在不在洛阳传播的问题了,而是佛门该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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