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死到临头-《科举文抄公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紫微宫中

  梁朝得到消息已经是下午时分,郑县桃花峪离京师不过二百里,来回快马四到五个时辰却是足够。

  两人之所以耽误如此长时间,既是为了躲避郑县境内的追杀,也是挟带一人之故。

  “你是说你们在郑县遭到了追杀?”

  看着眼前两个身沾鲜血的东宫卫,梁朝尤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不敢欺瞒殿下,卫率为了掩护我们如今仍被追杀,生死不知!”

  “细细说来”梁朝此时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二人自然添油加醋一番,将知道的全都脱陈而出,把梁朝差点气笑了。

  他监国一共才多长时间?

  为什么总有人要撄其心,扰其身?

  “那人现在何处?”

  梁朝听到河堤的情况已经怒不可遏,不过还是强压着火气,不表露分毫,如今有证人,正好验证一番。

  “正押解在殿外,还请殿下发落!”

  “嗯,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另外将人带上来”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愤怒此时已经到了顶点。

  就连公文他此时都再无丝毫兴致。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琉璃瓦上,像是在为这深宫大殿里即将上演的审判伴奏。

  两个东宫卫押着那个断了手的恶仆走进来。

  脚链拖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那恶仆一见梁朝身着蟒袍坐在上首,脸色瞬间煞白,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断手处的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身前的金砖。

  “小人一时糊涂……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殿下饶命啊!”

  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里满是恐惧。

  梁朝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饶命?你觉得你的二叔能不能保你性命?”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小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都是邓知县让我做的!他说……他说只要看好河堤,不让任何人靠近,就给我五十两银子!小人一时糊涂,求殿下开恩啊!”

  见识了这宫禁森严,平日欺行霸里,如今却是瘫软如泥。

  不过他倒不是怕了,而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你可知你护着的是什么?是能吞噬几十万百姓性命的河堤!

  你可知你拦着的是谁?是奉旨查案的东宫卫率!五十两银子,你便枉顾生民于不顾?枉顾朝廷于无物?”梁朝声音愈发冷静。

  恶仆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血印。

  “邓知县?”梁朝眉峰一挑,拿起案几上的笔,在纸上写下“郑县知县”四个字。

  “看来这背后的水,比孤想象的还要深。”他放下笔,看向那恶仆。

  “你且老实交代,那河堤里的河工款,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那河堤又是怎么回事?”梁朝毫不犹豫继续问道。

  恶仆浑身一颤,眼神闪烁,显然是在犹豫。

  梁朝身旁的侍卫上前一步,手中的长刀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恶仆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我说!我说!那河工款……

  大部分都被邓知县和他的亲信分了!他们说反正河堤一时半会儿也塌不了,不如把钱揣进自己兜里。”

  “至于河堤,他们为了应付上面检查,临时填进去的……而且邓知县还说,这河堤就得年年坏,才能年年修”

  年年修才能年年要银子。

  听到这里,梁朝猛地一拍案几,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他怒喝一声,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这些蛀虫,竟敢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怒火,对侍卫说道。

  “将此人交付有司,依律严惩!”和心中答案相互印证之下,梁朝也没了兴致。

  看问不出什么花样,梁朝直接让东宫卫将人带走,留在这里也只会污了这宫殿。

  “大人饶命啊!小人……”

  侍卫领命,拖着还在哭喊的恶仆下去了。

  梁朝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郑县的位置上。

  看来,这郑县知县是留不得了,他沉吟道。

  今天敢抗旨,明天就敢起兵,这种家伙却是多留一日都是多余。

  “下旨,命大理寺卿即刻带人前往郑县,将邓知县及其亲信一并拿下,查抄家产,追回赃款。另外,务必找到失踪的卫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奴才这就去!”冯化吉躬身行礼前往中书而去。

  “对了,工部如今是什么情况?”梁朝随即问道。

  “段郎中凌晨已经出发!王侍郎如今还在工部连轴转”冯化吉随即说道。

  “速去,命戴寺卿赶在工部的人到之前肃清郑县官吏”梁朝说道。

  他原本以为郑县县令总要收敛一些,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如此他还得保障工部诸官的安全。

  这要是到了郑县被一锅端,那就闹了笑话了。

  “是”冯化吉匆忙离去。

  工部衙署,烛火摇曳,将王清晨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指尖在地图上郑县的位置重重一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也是才刚刚得到消息,倒是让他有些吃惊。

  这小小的县令还真是有胆。

  去年他身居考功郎中,对于郑县县令邓恺还是有些印象的,记得考功成绩为中下。

  不知走了什么关系继而留任。

  看来这显然是故意为之的,为的就是继续贪墨这堤工款,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蛀虫。

  ……

  “殿下,冯总管传回消息,戴寺卿已带缇骑出京,预计明日午时可抵郑县。”

  内侍轻步走进殿内,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位怒火未消的监国太子。

  梁朝颔首,目光转向窗外。

  雨势渐猛,狂风卷着雨珠抽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倒像是无数冤魂在暗夜中泣诉。

  他忽然想起那卫率,至今生死未卜,多半是凶多吉少。

  这些忠于职守的人,反倒成了奸佞之徒的刀下鬼,世间公理何在?

  “再传孤令,着京畿卫副统领率三百骑兵,星夜驰援郑县。”梁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戴寺卿遇阻,不必请示,先斩后奏。”内侍领命退下,大殿内复归寂静。

  梁朝重新落座,案上的公文早已被怒火掀乱,此刻他却耐着性子一一抚平。

  郑县的贪腐绝非个例,邓恺敢如此猖獗,背后未必没有靠山。

  工部的河工款层层克扣,到了堤上竟只剩填沙子的钱,这背后的溃烂程度,怕是比那河堤还要严重。

  他提笔蘸墨,在空白的奏章上写下“彻查河工”四字。

  笔尖刺破纸背,墨迹晕染开来,像极了郑县河堤下被掩盖的污泥。

  这场雨来得及时,冲刷了表象,却也暴露了更深的疮疤。

  这场由郑县开始的清算,绝不会止于一个小小的知县。

  “殿下,京畿卫那边回话,三百骑兵已经出了建春门。”冯化吉轻手轻脚进来,袖口沾着些雨丝。

  夜色渐深,紫微宫的烛火没有丝毫温度,烛光下梁朝批阅奏折的脸庞没有半分动容。

  “戴寺卿和缇骑走的是官道,比骑兵早半个时辰动身,子时应该就能达到郑县。”冯化吉继续说道。

  梁朝颔首,目光落在案头一册泛黄的河工志上。

  那还是他在水部担任郎中的时候自己记载的河工志,当时为了贯通永济渠他也是三餐就着泥浆往下咽。

  而今这些家伙,竟把防洪堤变成了中饱私囊的聚宝盆,这让他怎能原谅。

  ……

  雨幕如铁,马蹄踏碎泥浆。

  戴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缰绳在掌心勒出深痕,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他办过的棘手的案子不知多少。

  但是却从没这般用命。

  “大人,前方便到郑县,我等是否要等天明再入。“前方探路的缇骑折返。

  “加速前进,老夫还真不信那厮真敢造反。“戴胄翻身上马时,腰牌撞在刀鞘上铮然作响。

  贪墨和渎职最多罢官下狱。

  但要是真的抵抗朝廷,那与造反无异,结果至少也是满门抄斩,他可不相信一个知县有这个胆子。

  郑县城门紧闭,守卒见缇骑铁甲反射寒光,竟吓得连滚带爬去敲梆子。

  “在下乃大理寺卿戴胄,奉太子之命前来查案,速速打开城门”

  戴胄无疑是官场老油子,声势做到了极致,这绝不是几个守卒能消受的。

  城门之上零星几个守卒看着底下气势威严的一众官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容我等前去禀……”有守卒大着胆子道。

  “老夫手持上命,若有差池,尔等死罪”直接而又强硬的威胁,让几人彻底丧了心气。

  “大人稍候……”

  为首的守卒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再等下去,倒霉的就真的是他们这些喽啰了。

  更何况城下领头之人手中令牌金光闪闪的。

  而且气势也比知县大人强上不知多少,可见地位非同一般,这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

  而且马上就到开城门的时候,提前一个半个时辰谁也说不出什么。

  “不知大人……“

  “统统拿下!“戴胄没有丝毫废话,他已经应了梁朝的嘱咐,自然要快刀斩乱麻。

  “大理寺办案,闲人退避!”

  领头的缇骑校尉声如洪钟,带着手下径直冲入了郑县县衙。

  此时县衙还不到点卯的时辰,只有几个当值的衙役昏昏欲睡。

  此时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手中的水火棍“当啷”落地。

  他们平日里仗着邓知县的威势作威作福,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的主簿色厉内荏地喊道,试图上前阻拦。

  戴胄端坐马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可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

  “本官大理寺卿戴胄,奉旨查办郑县河堤贪腐一案。邓恺何在?”戴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领头的师爷只觉脖颈一缩,就要往后退去,可惜被一众缇骑盯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郑县知县邓恺穿着一身便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他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潮红,看到门前的缇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戴……戴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邓恺强装镇定,拱手作揖,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戴胄翻身下马,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怎么美丽。

  他没有理会邓恺的寒暄,径直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般刺向他。

  “邓知县倒是好兴致,外面河堤危在旦夕,百姓性命悬于一线,你身为一县父母官怎么睡得着的?”戴胄毫不留情。

  “下官日日辛劳,已然时日不曾下堤,昨夜累到昏迷才被下属抬回衙门,下官这就重新上堤护河!”邓恺说的大气凌然,正义炎炎。

  “小人可以做证!邓大人……”为首主簿随声附和,要是邓恺倒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不必了,你没机会了”戴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邓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强笑道。

  “戴大人说笑了,下官昨夜还在河堤巡查,只是凌晨才昏迷而返,大人岂能因此问责?这岂能让下官信服?”

  “哦?是吗?”戴胄挑眉。

  “那为何昨夜东宫卫率前来查探河堤,会遭到你的人阻拦追杀?

  既然邓大人在河堤上,难道是邓大人亲自下令追杀东宫卫率的?

  甚至连卫率队长至今都生死未卜?太子殿下要本官向邓大人要人呢!”

  邓恺的脸色又是一白,眼神闪烁不定。

  “下官不知此事啊!想必是些误会,那些护堤队的刁民不懂事,冲撞了贵人,下官一定严惩不贷!”

  “误会?”戴胄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

  “那河堤内的碎石烂席也是误会?那被你们瓜分的河工款也是误会?邓知县,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

  邓恺被戴胄的气势所慑,连连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廊柱上。

  他定了定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腰杆又挺直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