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论道(下)-《帝无幽》

  ……

  秦无幽阖目静坐,气息沉凝。

  天元子亦不再言语,知晓秦无幽已经有所领悟。

  如秦无幽这种四道合一的绝代天骄,只需要稍稍一点,便可直通大道。

  至少天元子是这样认为的。

  “时间并非均质流淌……其内蕴藏着无数稍纵即逝的点,或者说‘刹那’……”

  意念沉入圣府。

  寒霜寂灭、星辰浩瀚、轮回玄奥三道本源如神柱擎天,稳固支撑起他的圣道。

  唯有那缕代表时间的银灰色气流,依旧如在法则间隙穿梭流淌。

  秦无幽静静地看着它。

  起初,混沌一片。

  渐渐地……

  他捕捉到了。

  在那看似连续流淌的时间长河中,存在着极其细微、却真实不虚的间隙!

  如同潮水涨至绝巅,即将回落的那一瞬!如同星辰轨迹运行至特定角度,引力交织最为复杂的那一刻!

  如同生死轮转,灵魂离体与新魂凝聚交汇的临界之点!

  这些,便是时间法则中蕴含的玄妙刹那。

  秦无幽的心神,彻底沉浸在对这些无处不在、却又转瞬即逝的“刹那”的感知中。

  仿佛化为一粒时光尘埃,附着于长河浪尖,感受着每一次微妙“刹那”带来的、足以撬动事物本质的契机。

  不知时光流逝几何。

  盘坐中的秦无幽,骤然睁眼!

  他未发一言,右手缓缓抬起。

  嗡!

  清越剑鸣起于亘古寒渊。

  幽蓝锋锐的寒霜剑,无声落入掌中。

  天元子放下茶盏,目光灼灼。

  秦无幽目光落向殿角。

  那里有一尊千年“铁心松”雕琢的木鱼,木质坚逾精铁,纹理沧桑,松香淡淡,是静心之物。

  秦无幽轻轻一挥。

  一道细微到近乎无形的、缠绕着奇异银灰流痕的剑光,无声掠过虚空,精准地斩在木鱼之上!

  “此剑,名为……刹那芳华!”

  剑光触及木鱼的刹那。

  在秦无幽与天元子注视下,那尊坚硬深沉、蕴含千年岁月气息的松木鱼,仿佛被无形之手按下了千百倍速的时光!

  嗤……

  细微声响几不可闻。坚硬如铁的木质,光泽飞速黯淡、干枯!

  一道道如同被岁月之刃疯狂刻蚀的深刻皱纹,凭空浮现、蔓延、加深!

  清晰的松木纹理模糊、朽坏,腐朽衰败的气息弥漫开来!

  仅仅数个呼吸!

  那尊象征千年沉淀的木鱼,便在秦无幽轻描淡写的一剑下,走完了它余下的漫长时光!从坚韧灵木,直接化为枯朽脆弱、一触即碎的朽物!

  一阵微风拂过。

  哗啦……

  枯朽木鱼无声坍塌碎裂,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灰色木屑,散落殿砖。

  寂静无声,却透着令人心悸的恐怖!

  将千载衰朽,压缩于一刹!

  秦无幽目光未停,寒霜剑尖转向殿中一盏静静燃烧的长明灯。

  灯焰稳定,光暖柔和。

  第二剑挥出。

  噗!

  原本稳定的灯焰,如同瞬间被抽走活力,光芒骤然微弱黯淡,颜色由温暖橘黄转为近乎透明的惨白!

  摇摇欲坠!

  更诡异的是,灯焰周遭空间光线扭曲,仿佛那里的时间被强行“凝滞”。

  剑光之力散去。

  灯焰挣扎着,如大病初愈,才缓缓恢复原状,但燃烧姿态已不稳,带着惊悸般的摇曳。

  秦无幽目光再移,落在天元子玉案旁一盆生机盎然的灵药上。叶片翠绿欲滴,生命气息浓郁磅礴。

  第三剑!

  剑光带着时间与轮回交织的奇异道韵,无声落下,斩在了那灵草生命气息流转最为蓬勃、最为关键的刹那!

  翠绿叶片瞬间失去光泽,枯黄萎靡!

  磅礴生机如潮退去,死寂衰败之气取而代之!整株灵草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仿佛瞬间走到了生命尽头!

  然而,就在枯萎达到极致、生机将绝的刹那!剑光中蕴含的那丝轮回真意骤然勃发!

  枯黄叶片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新绿,如同自死亡灰烬中涅盘的种子,顽强探出!

  枯萎与新生之力在小小植株上交锋、轮转,形成奇异的平衡,虽不复盎然,却也未彻底死去,陷入一种生死交织、轮回不息的奇特状态。

  秦无幽缓缓收剑。

  周身激荡的时间法则气息平复,眼中的明澈之光沉淀为更深邃的思索。

  方才演示,看似随意,实则是他当前感悟的极限,每一剑都消耗巨大心神。

  触及了时间法则更深层的玄奥,也让他真切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时间长河深处的、冰冷混乱的反噬撕扯之力。

  天元子脸上的温和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撼!

  “本宗花费数百年的领悟,你就听本宗说了几句……就……”天元子目瞪口呆。

  这是人?

  妖孽都不足以形容吧?

  闻言,秦无幽摊了摊手,瞪着大小眼。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好一个……‘刹那芳华’!”天元子强压心中的震惊,沉浸在刚才的那三剑中。

  “但切记!此等法门,凶险远超你想象!方才每一剑出,你神魂是否都感受到无形撕扯?那便是时间大道的反噬!”

  “你如今只是小范围、浅层次地触及这些律动刹那,反噬尚可承受。”

  “若他日你试图回溯自身时光、或触及更深层次的因果律动,稍有不慎,那反噬之力足以将你的圣魂彻底撕裂、流放于永恒的时光碎片,万劫不复!”

  秦无幽微微颔首。

  那冰冷混乱的拉扯感,他自然清晰感知。若非根基深厚、神魂强大、轮回护持,恐已受创。

  “晚辈谨记仙主教诲。”他沉声道。

  天元子看着那双沉静坚定的眼眸,知他绝非莽撞之辈,忧心稍缓,旋即被更深的期许取代。

  “很好!”天元子抚掌而叹,眼中兴奋光芒闪烁,说道:“有此感悟,你对时间法则的掌控,已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元子起身,走到那株生死交织的还魂草旁,指尖一点蕴含磅礴生机的星芒落下,暂时稳定了那奇异的轮回状态。

  “去吧,秦长老。今日论道,至此。回去好生体悟这‘刹那芳华’之妙,将其打磨圆融。时间之道,路漫修远……然本宗深信,你必能踏出一条独属于你的通天大道!”

  秦无幽起身,对天元子郑重一礼:“谢仙主指点迷津。”

  转身,一步踏出。

  殿内,唯余天元子一人。

  他望着秦无幽消失之处,又低头看了看灰烬与摇曳灯火,久久无言。最终,一声饱含复杂心绪的长叹幽幽响起。

  “后生可畏……冰圣宫……尔等可知招惹了何等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