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故人身畔新人卧-《长相思之我永远属于你》

  防风邶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了往日的散漫,倒添了几分真切的欣赏,像看一件精心打磨的利器终于露出锋芒。

  “我倒真没看错人。”

  他伸手,不是碰她的发,也不是触她的疤,只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药臼,紫色粉末在臼底震出细碎的涟漪,

  “当年教你射箭,是怕你任人宰割;如今看你布这局,才明白你早把‘自保’二字,炼得比丹药还精。”

  小夭抬眼,正撞进防风邶亮得惊人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半分怜悯,也无半分质疑,只有全然的欣赏,像猎手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又像匠人见了终于成器的璞玉。

  “瑲玹总当你是块需要人护着的软玉,”

  防风邶拿起那枚裂了缝的酒盏,对着火光晃了晃,青瓷的纹路里还沾着青梅酿的残渍,

  “却不知你早把自己磨成了能割人喉咙的刀。”

  他忽然倾身,离得极近,发间的野菊香混着酒气漫过来,却没半分轻浮。

  “这步棋够毒,够绝,够狠——像我教出来的样子。”

  他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笑意,

  “却比我更胜一筹,因为你连自己的‘恨’都算得清清楚楚。”

  小夭握着木杵的手松了松,指尖沾了点紫色粉末,在灯下泛着幽光。

  “我只是不想再任人摆布。”

  “所以才更该赏。”

  防风邶直起身,转身从陶罐里又倒了盏酒,这次却没喝,只举到她面前,

  “敬你这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本事。”

  小夭望着那盏酒,指尖的紫色粉末簌簌落在木杵上。她没去接,只垂眸看着药臼里翻涌的幽光,像在看多年前那个躲在梅林深处、连抬头都怕见人的自己。

  “你教我的,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很轻,却比握着木杵时更稳,

  “你教我射箭是弓满是成箭无虚发,教我遇事先算三分险,剩下七分留着给自己脱身……”

  她抬眼时,正撞见防风邶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又化回那抹带笑的欣赏。

  “你说过,心软是给敌人递刀。”

  小夭拿起另一枚完好的酒盏,自己倒了半盏青梅酿,却没碰唇边,

  “我不过是把你教的,一样样练熟了而已。就像学射箭时,你总得先让我对着稻草人练准头,再教我怎么射向活物。”

  防风邶挑了挑眉,举着酒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哦?那你倒说说,我教你的哪样,你练得最熟?”

  “算。”

  小夭抿了口酒,青梅的酸混着涩漫开,

  “算人心,算利弊,算……该舍什么,该留什么。你教我算别人,我便连自己那点可怜的念想,也一并算进去了。”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点自嘲,却又透着股破釜沉舟的清明,

  “你说我比你更胜一筹,或许吧。毕竟你教我的时候,总留着三分余地,可我……已经没什么余地可留了。”

  防风邶举着酒的手顿了顿,野菊香忽然变得浓了些。

  他看着小夭指尖那点未褪的紫,像看着多年前亲手播下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长出了带刺的藤蔓。

  “也好。”

  他把自己那盏酒凑过去,与她的酒盏轻轻一碰,青瓷相击的脆响里,倒像藏着声叹息,

  “总好过学成个半吊子,让人当软柿子捏。”

  小夭仰头饮尽杯中酒,青梅的酸涩漫过喉咙时,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根。

  她如今的狠,她的绝,她藏在眼底的锋芒,不过是当年那个手把手教她的人,亲手刻下的印记。

  “所以你不必夸我。”

  她放下空盏时,指尖在青瓷边缘摩挲着,

  “我本就是你教出来的,有你的样子,再正常不过。”

  防风邶看着她指尖那道浅浅的月牙痕——那是当年学握弓时磨出的茧子褪了又长、长了又褪,最终留下的印子。

  他忽然笑出声,这次的笑声里,倒添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也是。”

  他仰头饮尽自己那盏酒,喉结滚动时,野菊香里竟掺了点说不清的滋味,

  “是我教的,自然该是这个样子。”

  防风邶忽然勾了勾唇角,指尖泛起一缕极淡的青芒,像初春刚融的冰棱子,轻轻往小夭的手腕一探。

  一道银光倏地窜出来,在空中盘旋半圈,带着细碎的嗡鸣,直直地落向防风邶的掌心。

  是那柄小银弓。

  弓臂上的缠枝纹被摩挲得发亮,尾端的小缺口依旧显眼,可此刻箭槽里竟自动凝出一支银箭,箭簇映着灯火,闪着与小夭眼底锋芒如出一辙的冷光。

  小夭的指尖猛地一颤,木杵“当啷”一声撞在药臼上,紫色粉末溅起细小的雾。

  她死死盯着防风邶掌心的银弓,那弓身的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她的气息,此刻却温顺得像只被驯服的小兽,连箭簇上凝着的灵力,都带着半分属于防风邶的清寒。

  “怎么会……”

  她的声音发飘,像被风吹得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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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认主时,你说过……”

  防风邶没接话,只屈指弹了弹弓身。银弓发出一声清亮的嗡鸣,箭尖微微颤动,竟像是在回应他。

  小夭望着那颤动的箭尖,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碎片猛地拼凑起来——海底三十七年,每个月圆之夜,相柳为她疗伤,他的心头血混着灵力渡进她体内,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却也让她此后每逢月圆,灵力运转间总会带起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冰寒。

  他的骨血顺着灵力渗进来,她的气息缠着他的脉络漫过去,像两棵在暗夜里纠缠的藤蔓,早已分不清哪一枝属于他,哪一叶属于她。

  原来不是银弓破了契,是她与他之间,早有比契约更牢的东西在。

  小夭望着防风邶掌心的银弓,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恍然大悟的清明。她松开木杵,任由那点紫色粉末落进药臼,幽光漫上来,映得她眼底一片通透。

  “是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没了惊讶,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它认的不是你,是你刻在我骨子里的东西。”

  她抬眼看向防风邶,目光撞进他眸中,那里的欣赏里忽然多了点别的什么,像深潭里投进石子,漾开一圈她读不懂的涟漪。

  “我学你的弓法,用你的法子练毒,连算计人时的眼神都带着你的影子。”

  小夭的指尖抚过腕间那道浅痕,那里是银弓认主的印记,也是相柳用灵力为她烙下的痕,

  “日日跟着你学,月月伴着你练,我的灵力里早掺了你的冰,你的骨血里……怕是也沾了我的韧。”

  防风邶握着银弓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忽然将银弓抛过来,小夭伸手接住,弓身入手的刹那,那点属于防风邶的青芒与她的灵力相融,竟发出温润的光。

  “你瞧。”

  小夭屈指弹了弹弓身,银弓嗡鸣着,箭簇上的青芒与银光缠成一股,像极了当年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将灵力注进箭杆时的模样,

  “它骗不了人。”

  防风邶的目光落在那纠缠的光上,喉结轻轻动了动,发间的野菊香忽然变得有些滞涩。

  “不过是……你练得久了,灵力里带了点我的影子。”

  他别开脸,去够案上的酒罐,指尖却在罐口停了停。

  “相柳,”

  小夭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的寂静,

  “你教我的哪样,不是带着你的骨血?”

  防风邶的动作猛地顿住,背影僵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来,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错觉。他倒了盏酒,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防风邶。”

  他转过身时,眼里的波澜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惯常的散漫,

  “现在,我只是防风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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