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残魂燃剑-《逍遥界传承》

  万剑冢深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剑魂残意,被冥河老祖那滔天血海凶威骤然惊醒。无数柄残破的剑器、甚至早已消散于岁月长河的剑意烙印,都在那撼动逍遥界根基的邪恶冲击下嗡嗡震颤,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每一缕震颤,都仿佛钢针,狠狠扎在刘芒仅存的残魂之上。

  他早已不是那个能挥洒纵横剑气的潇洒修士了。自南极洲地心冰髓重塑剑骨,到为清除黑渊剧毒而被迫兵解,转修散仙,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而此刻,这依托于万剑冢、汲取无数剑魂英魄才勉强凝聚的残存意志,正承受着逍遥界被血海侵蚀、根基动摇带来的撕裂剧痛。

  “嗡——!”

  一声穿金裂石、又饱含无尽悲怐的剑鸣,猛地从万剑冢最核心处炸开!那声音并非实体,而是无数剑魂在界域危难之际发出的共鸣与咆哮!刘芒那近乎透明的残魂虚影,被这股浩荡的魂音猛地托举而起,冲出了剑冢那由无数剑意交织而成的壁垒。

  外界景象,瞬间刺入他已然模糊的感知。

  视野所及,一片猩红末日!冥河老祖脚踏万丈血浪,如同从九幽血海爬出的灭世魔神。十万腐化修罗在血浪中嘶吼咆哮,汇聚成一股污秽腥臭的洪流,疯狂冲击着逍遥界摇摇欲坠的屏障。五行大阵的光芒在血海的侵蚀下明灭不定,西方白虎阵眼已然黯淡无光,守护的修士化作血水融入那无边恶浪。南方朱雀阵眼刚刚被一只从血池中伸出的白骨巨手拍碎,裂痕如蛛网蔓延,每一次震荡都让整个逍遥界地动山摇,灵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丽师姐脸色煞白如纸,她盘坐于净世莲台之上,双手死死抵住莲台边缘,纯净的琉璃火光从莲台喷薄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在逍遥界边缘焚烧着汹涌而来的血浪。每一片被焚毁的血浪蒸腾起恶臭黑烟,都让陈丽的身躯剧烈一颤,她咬紧下唇,一缕刺目的鲜红从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洁白的衣襟上,晕开触目惊心的印记。她的发梢,那因过度催动娲皇血脉而生的缕缕霜白,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而张玄师兄……刘芒的残魂猛地一痛。他看见张玄师兄如定海神针般矗立于建木主根之上,双手虚抱,混沌星典的光辉在他周身流转,竭力催动建木根系扎入虚空,汲取着稀薄的混沌清气,稳固着东方青龙阵眼。然而,那曾经郁郁葱葱、生机无限的建木神树,此刻枝叶上却爬满了狰狞的血色斑点,如同生满了恶疮,每一次汲取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在与整个污秽血海角力。

  更让刘芒残魂悸动的是那血池深处——冥河老祖的本体!那半截浸泡在翻腾血水中的巨大脊椎骨,其上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咒文。而在那污浊的血池底部,几枚散发着古老、破碎、却依旧带着恐怖威压的“神格”残片沉沉浮浮。正是这些来自诸圣时代遗骸的力量,赋予了冥河老祖操控血海、污秽万物的可怕权柄!

  “吼——!”

  冥河老祖那由脊椎骨构成的本体发出无声的咆哮,血池剧烈翻腾。他巨大的白骨手掌再次抬起,裹挟着万钧污秽神力,目标赫然是已然破碎的南方朱雀阵眼!这一击若再落下,五行大阵根基将彻底崩溃,逍遥界再无屏障可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刘芒的残魂。

  不能!

  绝不能!

  一个名字在他残存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张玄!那个在星际垃圾场挣扎求生,却从未放弃过他的兄弟!是张玄一次次将他从绝境中拉回!南极冰窟取髓,兵解时以逍遥界本源护持他残魂不散……还有陈丽师姐,那看似清冷却比谁都坚韧的守护之心……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刘芒残魂中飞速闪过:初入道院时笨拙地挥舞木剑,被张玄嘲笑却偷偷帮他纠正姿势;第一次斩杀邪修后,两人在简陋洞府里痛饮劣酒,畅谈那遥不可及的剑仙梦想;陈丽师姐总是冷着脸,却在每次历练前悄悄塞给他保命的灵符……

  “师兄……师姐……” 残魂发出无声的嘶鸣,那并非言语,而是无数剑魂碎片共鸣汇聚成的决绝意念,“护我残躯,养我剑骨……恩情未报,此界……岂能倾覆?!”

  “嗡——!”

  万剑冢内,所有残剑、断刃、乃至沉寂千年的剑意烙印,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们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感受到了那虽残破却炽烈如阳的不屈剑心!无数道或凌厉、或厚重、或飘渺、或霸道的剑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刘芒那即将消散的残魂虚影!

  “吼——!”

  冥河老祖的白骨巨掌已然高高擎起,污秽的神力凝聚成实质的血光,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破碎的朱雀阵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撕裂永夜的第一缕晨曦,从万剑冢的方位骤然爆发!那光芒之纯粹、之炽烈、之决绝,瞬间吸引了整个战场的目光!

  光芒的源头,正是刘芒!

  他残存的魂体此刻被无穷无尽的剑意点燃!那不再是虚幻的灵魂之火,而是由他毕生剑道修为、由万剑冢无数英魂剑魄、由他守护此界守护至亲的滔天执念所点燃的——兵解之焰!

  “冥!河!老!狗!”

  一声贯穿灵魂的怒吼响彻寰宇!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焚尽一切的愤怒与玉石俱焚的决然!

  燃烧的残魂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赤金洪流!洪流之中,并非人形,而是一条栩栩如生、鳞爪飞扬、威严神圣的赤色神龙!这神龙完全由最纯粹的兵解剑气构成,每一片龙鳞都闪耀着斩断万法的锋锐,每一道龙须都蕴含着洞穿虚空的剑意!龙目之中燃烧的,正是刘芒最后的意识与魂火!

  “赤龙……破渊!”

  赤龙昂首,发出震碎星辰的龙吟!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血海的污秽,无视了那拍下的白骨巨掌!它的目标只有一个——血池深处,冥河老祖那半截作为力量源泉的脊椎本体!

  快!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概念!

  就在白骨巨掌即将拍碎朱雀阵眼的刹那,燃烧的赤色剑龙已如一道逆行的赤色流星,狠狠地、决绝地撞入了那翻滚着神格碎片、散发着无尽邪恶的血池之中!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烧红烙铁刺入朽木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翻腾的血池骤然停滞。那拍向朱雀阵眼的巨掌悬停在半空。冥河老祖脊椎本体上缠绕的暗红咒文疯狂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

  一道清晰无比的、刺眼的裂痕,赫然出现在那半截巨大脊椎骨的正中央!裂痕边缘,赤金色的剑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焚烧着构成脊椎的每一寸邪恶骨质!

  “呃啊啊啊啊——!!!”

  冥河老祖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嘶嚎!那声音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魔威,而是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深入骨髓的剧痛!整个血海因他的剧痛而剧烈翻腾,十万修罗发出混乱的哀鸣,连那十二艘蚀灵战舰都剧烈摇晃起来。

  悬停在朱雀阵眼上方的白骨巨掌,在主人遭受重创的瞬间,力量骤然溃散,化作漫天污浊的血雨洒落,未能再对摇摇欲坠的阵眼造成致命一击。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惨烈的。

  那贯穿了冥河脊椎的赤金色剑龙,在完成这惊天一击后,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构成龙躯的兵解剑气如同风中残烛,开始寸寸崩解、飞散。龙首高昂的姿态变得虚幻,龙目中燃烧的魂火剧烈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师兄……师姐……”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意念碎片,乘着最后一丝消散的剑气,艰难地飘向建木方向,飘向那两道浴血奋战的身影,“我……尽力了……”

  意念消散的瞬间,赤龙虚影彻底崩碎!化作漫天赤金色的光点,如同无数燃烧殆尽的星屑,在污秽的血海上空,在绝望的战场之中,凄美而壮烈地飘散开来。

  “刘芒——!!!”

  建木之上,张玄目眦欲裂!他亲眼目睹了兄弟的残魂如何点燃自己,如何化作那焚尽一切的赤龙,又如何在这辉煌一击后彻底消散!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攫住了他的心脏,比任何血海侵蚀都要痛楚千倍万倍!他体内的混沌星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狂暴的力量几乎要冲破他的经脉,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建木枝叶上的红斑瞬间蔓延了一大片!

  “小芒……” 莲台之上,陈丽身体剧震,一口鲜血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喷在身前的净世海投影上。那投影中的血色漩涡仿佛被这口心血激怒,瞬间扩大了数倍。她看着那漫天飘散的赤金光点,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盈满了无法抑制的泪水,那泪水滚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刺目的湿痕。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悲怆与愤怒,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净世莲台的琉璃火光骤然暴涨,将周围涌来的血浪瞬间气化!

  “汪呜——!” 一直守护在陈丽身边,额头第三只眼怒睁、不断撕开空间裂缝吞噬修罗的扣肉,此刻也发出了悲愤欲绝的呜咽。它记得那个总是偷偷给它塞烤灵薯、练剑偷懒被陈丽师姐训斥时冲它挤眉弄眼的少年。赤金光点飘过它眼前,它伸出爪子想去触碰,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冰凉。它仰起头,额间那蕴含着时空奥秘的竖瞳骤然收缩,死死盯住血池中裂痕蔓延的冥河脊椎,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威胁咆哮,全身漆黑的毛发根根倒竖,如同炸开的墨玉尖刺。

  战场中央,血池翻滚得更加剧烈。冥河老祖的脊椎在赤金剑气的侵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裂痕虽未继续扩大,但那赤金光芒却顽固地附着其上,如同烧红的烙铁,持续灼烧着这邪魔的力量之源。剧痛让冥河陷入了短暂的疯狂,他操控着血海掀起更加狂暴的巨浪,白骨巨手胡乱地拍打着周围的空间,将几艘躲闪不及的暗星盟战舰都拍成了碎片。

  “蝼蚁!该死的蝼蚁!竟敢伤吾圣躯!” 冥河老祖的咆哮充满了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那燃烧残魂的一剑,蕴含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一种他早已遗忘的、名为“舍身”的可怕意志,这种意志穿透了血海的污秽,直接撼动了他复生的根基!

  趁着冥河因剧痛和愤怒陷入短暂混乱的间隙,张玄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毁灭冲动和滔天悲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血煞与混沌清气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他目光扫过陈丽嘴角刺目的鲜血和莲台上扩散的血污,扫过扣肉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悲伤与愤怒,最后死死锁定在血池中那道燃烧着赤金光芒的裂痕上。

  那是刘芒用最后的存在,为他们撕开的反击缺口!

  “陈丽!” 张玄的声音嘶哑如金铁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稳住净世海!扣肉,撕裂他周围空间,干扰他修复!他的‘骨’……裂了!趁他病,要他命!”

  混沌星典的光芒在他双手间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稳固阵眼,而是充满了狂暴的攻击性!他要将这血池,连同那裂开的脊椎,彻底轰碎!为刘芒,讨还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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