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念低语-《逍遥界传承》

  五行大阵的哀鸣在逍遥界的穹顶下回荡。西方白虎阵眼崩毁的余烬尚未散尽,猩红的血雾便如贪婪的活物,顺着大阵撕裂的伤口疯狂涌入。原本流转着磅礴五行之力的金色阵纹,此刻仿佛垂死的巨龙,在逍遥界广袤的地表痛苦地痉挛、黯淡,每一次明灭都抽吸着整个洞天的生机。灵植在边缘地带大片枯黄,清澈的灵泉源头渗出缕缕令人心悸的暗红。

  冥河老祖那由十万腐化修罗与十二艘暗星舰骸骨熔铸而成的庞大新躯,矗立在破碎的血浪之上。它焦黑、剥落,无数扭曲的缝隙中透出内部尚未熄灭的混沌火苗,那是张玄点燃建木主干换来的惨烈代价。这具巨躯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残破魔神,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与毁灭气息。然而,它并未倒下。那空洞的眼眶深处,两点幽红的光芒死死锁定在下方那个渺小却顽强的人影身上——张玄。

  张玄单膝跪在中央阵枢裂开的大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剜骨之痛。三根圣骨融入阵眼,强行逆转五行,虽逼退了血海狂潮,却也如同在他体内埋下了万把烧红的尖刀。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染着暗金的阵纹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他死死盯着那尊恐怖的巨躯,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风暴中心永不熄灭的星辰。

  “陈丽!就是现在!”他的吼声穿透血浪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回应他的,是一道撕裂天穹的凄厉呼啸!

  逍遥界边缘,陈丽的身影仿佛风中残烛。她的右臂,自肩头以下,已彻底化为毫无生机的灰白石质,这石化的诅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冰霜般向着她的心口蔓延。每一次心跳,胸腔内都传来令人牙酸的、石块摩擦的“喀啦”声。剧烈的痛楚几乎要撕裂她的神魂,额角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然而,她的左手,却稳稳地搭在那柄气息凶戾、布满裂纹的弑圣弩上!

  弓弦并非有形之物,而是由她体内仅存的、精纯无比的娲皇血脉之力强行凝聚。开弓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石化诅咒的边界又向前推进了一指!心口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窒息。

  “吼——!”

  一声带着无尽焦灼与愤怒的咆哮响起。黑发如墨、额间金色竖瞳神光湛湛的少年扣肉,瞬间出现在陈丽身侧。他小小的手掌猛地拍击在弑圣弩那冰冷刺骨的弩臂上。

  嗡——!

  一股磅礴而玄奥的时空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汹涌注入弩身。弩臂上那些蛛网般、随时可能彻底崩裂的纹路,骤然被一层淡金色的流光覆盖、加固。扣肉额间的竖瞳金光大盛,死死锁定着冥河巨躯的核心——那由无数暗星舰核心熔炼而成的、散发着混乱与毁灭波动的能量源。

  “丽姐!射它丫的!”扣肉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又充满了玉石俱焚的狠劲,金色竖瞳因力量的极限输出而微微颤抖。

  没有犹豫,也容不得丝毫犹豫。陈丽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榨取着生命最后的本源,左手猛地一松!

  “嗤啦——!”

  弑圣弩发出了仿佛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撕裂声。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速度与威势的乌光,瞬间贯穿了空间。它经过的轨迹,虚空无声地湮灭、塌陷,留下一条久久无法弥合的漆黑伤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冥河老祖那庞大如山岳的巨躯,动作猛地僵住。那两点幽红的凶芒,骤然被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所取代。它似乎想低头去看,去看自己那坚不可摧的核心。

  轰!!!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一道毁灭性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它那由无数扭曲金属和腐肉构成的核心处,猛烈地向外爆发!光柱所及,构成巨躯的庞大物质,无论是坚硬的舰骸还是扭曲的修罗血肉,都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彻底湮灭!

  光柱直冲云霄,将逍遥界上空弥漫的血云撕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了其后深邃的宇宙星辰。

  庞大的巨躯,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的沙堡,从核心处开始,寸寸瓦解,无声地崩塌。万千扭曲的碎片在乌光余波的扫荡下,彻底化为飞灰,消散在狂暴的灵气乱流之中。

  逍遥界内,一片死寂。只有五行大阵残破阵纹偶尔发出的“噼啪”哀鸣,以及灵脉被血污侵蚀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滋滋”声。

  张玄挣扎着站直身体,混沌星典的力量在体内艰难流转,试图压制那深入骨髓的圣骨离体之痛与血煞侵蚀。他望向陈丽的方向,心猛地揪紧——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石化的边界已蔓延至锁骨下方,那张清丽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眼神都因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扣肉紧紧扶着她未石化的左臂,小小的脸上满是焦急,额间竖瞳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然而,这份惨胜的短暂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冥河巨躯彻底消散的中心,那片被弑圣弩乌光犁出的、空间都尚未完全愈合的虚无地带,异变陡生!

  没有预兆,没有光芒,只有一股冰冷、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念,如同无形的墨汁,瞬间弥漫开来,污染了整片虚空。一个扭曲、模糊的残影,从那片湮灭的核心处挣扎着浮现。

  那不再是如山岳般的巨躯,而仅仅是一截浸泡在沸腾污血中的、布满诡异黑色符文的巨大脊椎骨!它悬浮在污血凝聚的小小血池之上,池底沉浮着几块散发着古老而破碎气息的晶体碎片——那是诸圣时代遗留的、早已失去光彩的神格残骸!

  这截脊椎骨,才是冥河老祖真正的本源核心!

  “嗬…嗬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低沉笑声,从那截脊椎骨中传出。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疯狂,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阴谋得逞般的得意。

  “好…好得很!”脊椎骨上的黑色符文随着笑声明灭不定,“蝼蚁…竟能…毁我…道躯…” 每一个字都像是刮骨钢刀,切割着所有人的神经。

  突然,那笑声猛地拔高,变得无比尖锐、癫狂,穿透云霄,震得整个残破的逍遥界都在瑟瑟发抖:

  “可惜!尔等…死期已至!玉帝恶念…已醒!哈哈哈哈!祂…已醒!!”

  “尔等!皆为祭品!皆为祂重临星海…最甜美的血食!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嘶吼如同亿万冤魂的诅咒,在天地间反复回荡。伴随着这最后的、充满恶意的宣告,那截悬浮的脊椎骨猛地一颤,表面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随即“咔嚓”一声脆响,彻底崩碎,化为漫天飘散的黑色粉尘,融入下方沸腾的血池。

  冥河老祖的气息,至此,彻底湮灭。

  但那股冰冷粘稠的恶念,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沸腾的血池死死攫住。池水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搅动,剧烈地翻滚着,冒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气泡。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森寒之气,弥漫开来。

  咕嘟…咕嘟…

  血池中央,一个惨白的物体,缓缓从猩红粘稠的血浆中浮现。先是光滑的顶部,接着是深陷的眼窝轮廓,最后是半张残破的下颌骨。

  那是一块人类的头骨!仅仅只有前半部分,如同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劈开!

  惨白的骨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流淌着暗金色泽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复杂玄奥到了极致,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与霸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头骨表面缓缓游走、明灭,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的虚空产生细微的扭曲,散发出的威压,竟比冥河老祖全盛时期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

  玉帝符文!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降临!残破的五行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阵纹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张玄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混沌星典的力量在经脉中疯狂奔涌,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威压侵蚀,目光死死锁定血池中的半块头骨,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在眼中凝聚。那骨头上流淌的符文,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

  陈丽身体剧烈一晃,石化诅咒带来的剧痛仿佛被这威压无限放大,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娲皇血脉本能地在她仅存的躯体里沸腾、示警,那股源自头骨的恶念,带着一种令她血脉都感到厌恶与恐惧的至高气息。她强行运转太素玄经,试图稳住心神,但眼中的惊骇却难以掩饰。

  “玉帝…恶念?”扣肉扶住陈丽,稚嫩却带着一丝沧桑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额间那刚刚黯淡下去的金色竖瞳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头骨上的符文,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度危险的存在。“那骨头…好邪门!我感觉…空间都在害怕它!”他的小手不自觉地握紧,时空之力在指尖萦绕,本能地戒备着。

  “祭品?”张玄的声音冰冷,如同万载玄冰,他强忍着周身剧痛,挺直了脊梁,目光锐利如刀,刺向那半块悬浮在污血之上、散发着不祥符文的头骨,“想拿我们当祭品?那就看看,是这死人的骨头硬,还是我张玄的骨头更硬!”他体内,《混沌星典》的经文无声流转,一股不屈的战意冲天而起,硬生生在玉帝符文的恐怖威压下撕开一道口子。

  血池依旧在沸腾,那半块刻满暗金符文的玉帝头骨,如同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片残破的天地,注视着这三个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渺小身影。玉帝恶念已醒的宣告,如同最沉重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归墟海眼的终点,似乎已近在咫尺,而前方的黑暗,却深不见底。